公寓门打开,贺景越刚弯下腰,打算把这个醉猫放进客房的床上。
下一秒,原本不省人事的陆秋宜却忽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因为醉意而显得更加水润朦胧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贺景越:“等等,不能睡觉!我还没卸妆!”
贺景越:……
他直起身,顺势将她放在柔软的地毯上,审视地看着她:“你现在清醒了?”
这时,苏诺也拿着陆秋宜的包跟了进来,关切地问:“陆助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陆秋宜站稳了,她抬起手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还行,小问题。”
她转向苏诺,乖巧地说:“麻烦你了啊,苏特助。”
“哎,这有什么,”苏诺连忙摆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面色不虞的贺景越,补充道,“其实是贺总抱您上来的。”
陆秋宜闻言,抿着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哦……那,谢谢你啊。”
贺景越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去倒水:“在外面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不知道危险?”
陆秋宜说:“谢谢贺总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和您无关!”
眼看空气中的火药味隐隐开始弥漫。
苏诺非常识趣地摸了摸鼻子,决定立刻撤退,远离风暴中心:“那个贺总,既然陆助理醒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贺景越从鼻腔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苏诺如蒙大赦,火速告退,轻轻带上了公寓大门。
门关上的声响之后,公寓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贺景越转过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秋宜已经自己挪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了。
贺景越判断出——她现在根本就不是真正清醒的状态,完全是在凭本能行事。
他把倒好的温水递到她面前,试图采取温和点的策略:“你要不要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会清醒得快一点。”
谁知这句话不知道触动了陆秋宜哪根叛逆的神经,她忽然就毫无预兆地炸毛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我不洗脸。我好端端一张花容月貌、冰清玉洁的脸为什么要洗?!”
贺景越被她这毫无逻辑的醉鬼发言弄得一阵无语。
他懒得再跟这个明显神志不清的人争论,直接把水杯放在茶几上,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客房走去。
她之前偶尔会因为加班太晚或者特殊情况在这里留宿,客房里备有她常用的洗漱用品和护肤品。
结果喝醉了的陆秋宜一点也不安分,在他怀里用力地扑腾挣扎,像个被惹毛了的猫,嘴里还大喊大叫:“放开我!你爱洗脸你自己去洗个十遍八遍好了!”
贺景越绷着脸,无视她的抗议,将她抱进客房的卫生间,稳稳地放在洗手台前的大理石台面上。
陆秋宜却还在持续尖叫输出,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吵得他耳膜发疼。
贺景越的耐心终于宣布告罄,沉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闭嘴。”
或许是他语气中的冷意太过熟悉,陆秋宜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猛地闭上了嘴。
只是安静了不到几秒钟,她仰起那张白嫩漂亮、布满红晕的小脸,眼尾微微泛红,声音带着控诉:“你干嘛凶我?”
挺翘的鼻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然后,她毫无预兆地握起拳头,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地就要往他身上捶,“你真的非常、非常讨厌!”
贺景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发了一会儿酒疯。
然后,他才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试图行凶的手腕。
另一只手则顺势将她挣扎间弄得微乱的长发轻轻别到耳后。
“我不是凶你。把妆卸了,对皮肤好。弄好了就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离开了卫生间,并顺手替她带上了门,留给她一个独立的空间。
然而,贺景越在客厅里等了将近五分钟,卫生间里却依旧安静得可怕,一点水流声或者动静都没有。
他眉头越蹙越紧,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贺景越抬手敲了敲门板,沉声问道:“陆秋宜?弄好了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掠过心头。贺景越不再犹豫,直接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只见陆秋宜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倒在什么地方,而是坐在光洁的洗手台大理石面上。
她微微歪着头,光洁的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宇宙终极难题。
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悬在空中,无意识地晃荡着,听到开门声,她缓缓地转过头,眨了眨那双因为醉意而显得愈发朦胧水润的大眼睛,视线迟缓地聚焦在他脸上。
她看了他好几秒,似乎在确认来人是谁,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口:
“贺景越,你知道对视八秒法则么?”
贺景越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走到她身前,为了避免她坐不稳摔下来,一只手虚扶在洗手台边缘,将她圈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耐着性子配合地问:“什么是对视八秒法则?”
陆秋宜听到他的问题,立马低下头,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她笑眼弯弯,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着,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
“嗯,不知道。”贺景越从善如流,目光沉静地回视她。
“我知道哦。”她红润的眼尾俏皮地翘了翘,“我在一本很厉害的书上看过,听说两个人,只要互相对视满八秒钟就能知道,你对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
开玩笑,她当然讨厌贺景越!
这个总是冷着脸、扣她奖金、说话能气死人的资本家。
像是为了验证这个法则,她忽然伸出双手,搭上了他宽阔的肩膀,借此支撑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努力将视线与他保持平齐。
然后,她眼神有些涣散地开始数数:
“一……”
“二……”
“……”
她数得很慢,数字之间的间隔长得足以让人忘记上一个数是什么。
酒精的强大后劲让她眼皮越来越沉重,数数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咕哝。
贺景越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瞳孔里映着顶灯的光,也映着他的影子,因为醉意而显得格外湿润明亮,却又蒙着一层迷离的雾,看不真切。
“数完了么?”他低声问。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秋宜最后强撑着的力气终于耗尽。
贺景越面无表情,稳稳地接住了她倒下来的身体,任由她带着酒气和淡淡馨香的小脸靠在他微凉的颈窝处。
他宽阔的手掌轻柔地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更安稳地按进自己怀里。
在这个无人得见的瞬间,他闭了闭眼,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轻轻滚动了一下。
其实。
哪里需要整整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