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盯着陆棉棉的影卫也将衙门内新发生的命案辗转汇报到薛煌的耳中。
当衙门的人押送着尸体和几名与死者亲近的同窗回到衙门前时,薛煌的马车也已经停在衙门门口多时……
薛煌加入到接下来的审讯当中。
众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声的默契,他们将询问的重点都放在了与死者同住在一个宿舍,而案发时又恰巧不在书院内的书生身上。
这书生是协助调查,并不是案件的嫌疑人。问话的地点也并不在衙门的牢房,而是选在了衙门僻静处的一处理事厅内。
那书生坐在桌面上,十指反复相搓,看着有些紧张,他的面前有一杯热茶,在秋日中散发着蒸腾的气,氤氲了他的神情。
陆棉棉接替了白羊的工作,她拿到了那本卷宗,接下来关于口供部分的记录由她来全程记录。
陆棉棉看到眼前的书生有些不自然,还是一如往昔的轻声安慰着,“你不用紧张,只要把你知道的和了解的一并说出来就好。”
书生点头,手想要捧起面前的那杯热茶,可是却被滚烫的杯壁烫的立刻缩回了手。
“我叫程凡是死者严华的同窗兼室友……”书生的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和官府中的人打交道。
凌子敬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程凡低着头想了想,“应该是七日之前,我娘亲的身体不好,加上这几日书院内并没什么课,我便跟副院长请了假回家探望娘亲。我最后一次看见他便是我们两个人一同在宿舍中,我收拾着行李,而他在桌面上抄写着《四书》。”
凌子敬:“那他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程凡急忙摆手,“没有没有,那一日我们两人之间并没有说话。我跟他的关系素来就不算是亲近,又因为住在一个宿舍里面偶有摩擦。所以我们两个平时关系挺僵的……”
薛煌手中同样抱着一盏热茶,他坐在凌子敬的后方。衙门中的椅子住的不舒服,他坐的是马车中带来的薛宅的贵妃椅,此刻的他并不像是衙门中的大人那般正襟危坐,反倒是不断摇晃身下的椅子颇带着几分痞气。
“这世间的凶杀大抵就分为仇杀和情杀两种,你刚开始说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难不成是因为你们两个有仇在先?所以真正伤害他的凶手就是你了?而且你们两个又同住在一个宿舍里面,你更方便杀害他,你杀害他的几率也能更大一些?”
薛煌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那热茶上面的烟气,可听在书生心中却是重上千金。
书生的魂儿都快要吓得飞走了,急忙解释,“这位大人您可不要胡乱指认啊,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们两个虽然说平时关系并不算太好,但是还没有闹到要杀害他的地步,而且我也不能伤害他呀,我我那几日并不在书院里面,而是会回家探望娘亲了,这件事情书院里面的同窗都可以为我作证的……”
凌子敬面上挂了一丝不耐,“薛大人……”
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点到为止。
都是人精,又怎么能够推断不出之后要说些什么?凌子敬再提醒薛煌,虽然他位高权重,但这里毕竟是扬州城的衙门,还是由他主持说了算的,更何况面前的人并不是凶手,又怎么能够这般怀疑呢?!
薛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反倒是将目光撇向一旁的陆棉棉。似乎是在询问她,他现在的推理是不是有一定的道理?!
陆棉棉不想参与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当中,她赶紧转过头,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卷宗,继续抬笔蘸了蘸墨汁,等待着接下来的记录。可现在的陆棉棉却和白羊有着一样的感觉,看到这些黑漆漆的墨汁便会有一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凌子敬继续开口询问,“那在书院当中,他除了和你住在一个宿舍偶有摩擦关系不好之外,可否还有其他人与他关系不好?”
书生的眼睛亮了亮,“大人,您这句话可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刚才我还想用这个来反驳刚刚那位大人对我的质疑。”
“其实我也是倒霉才跟他分到同一间宿舍的。严华这个人性格素来古怪,他在书院里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大家平时看见他也是绕着走的。”
凌子敬:“为何?”
程凡:“因为他这个人骨子里特别的傲气,总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人,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完全不一样。他在书院里的年纪也最久,比我们所有人都大了几岁,但每一次考试都不中,他将每一次都不中的原因归咎为他家境贫寒。”
陆棉棉听到这几个字似乎意识到什么,放下记录的笔,“你是说他的家境并不好?”
陆棉棉记得鹿鸣书院的束修费(同现在的学费)可并不便宜,家境贫寒的人还能够到鹿鸣书院去读书吗?!
程凡点头,面前的那盏茶水似乎温度也渐渐淡了下去,他慢慢的端起茶杯小酌了一口。润一润他的喉咙,“正是这样的大人,其实他家里都已经快穷的揭不开锅了。我的家境也并不算是富饶,能够凑齐鹿鸣书院的束修费也算是勉强,可他们家别提凑这笔钱了,就连日常吃饭都困难。”
“我们之前的老院长无意间看见他在街头卖字画贴补家用,发现他这个人是有些才华在身上的,这才特招了他进书院,他进书院不仅不用拿钱反倒院长还会每个月补贴给他一些钱,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尽早的考上秀才,而我们书院能够多出秀才,也算是为书院增了光。”
陆棉棉点了点头,可以理解。而且她之前做脚夫的时候也确实是听说过书院的老院长确实是个喜欢挖人才的人,听说现在的副院长李青松便是他曾经挖掘的人才之一。
“是他这个人人穷却志气大,而且还不喜欢听我们说他的这些闲话。所以可能是人又穷,骨子里又傲气,便不喜欢与旁人打交道,对待旁人说的一些话也显得格外的敏感,导致所有人跟他的关系都不好。”
人一旦自卑和自负都同时达到了顶点,这个人就开始显得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