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笙的突然出现,让温微遥的心脏猛地一缩,但面上却迅速恢复了平静。她后退半步,拉开些许距离,声音清冷:“萧公子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萧闻笙低笑,目光扫过方才影枭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不及温小姐兴致好,子夜时分来此……捉迷藏?”
“府中流言四起,扰得人心不安,清芷只是想来印证一下,是哪个宵小在装神弄鬼,败坏温家门风。”温微遥语气平淡,仿佛真是为此而来,“看来,萧公子已替清芷代劳了?”
“举手之劳。”萧闻笙说得轻描淡写,“温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这些魑魅魍魉的小把戏,还是早些清理干净为好,免得惊扰了……该惊扰的人。”他话尾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温微遥脸上,带着探究。
温微遥心下明了,萧闻笙抓走那人,绝非单纯为她或温家解围。他定是要从那人口中挖出幕后主使及目的。这于她而言,并非坏事。
“那便多谢萧公子了。”温微遥微微颔首,“只是不知,萧公子打算如何处置那人?”
“这就要看他能吐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了。”萧闻笙语气慵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锐意,“温小姐若有兴趣,审出的结果,或许可以共享。”
温微遥心中一动,这无疑是萧闻笙抛出的合作信号。她需要信息,而萧闻笙显然掌控着比她更多的资源和渠道。
“清芷洗耳恭听。”她没有拒绝。
“很好。”萧闻笙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不过在此之前,温小姐或许该先清理一下自家门户。鬼魅虽除,但引鬼入室的缝隙若还在,难保不会有下一次。”
他这话,分明是在暗示温府内部有周氏的人配合。
温微遥眼神微凝:“萧公子提醒的是。”
两人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场短暂的夜会。萧闻笙的身影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温微遥站在原地,看着老槐树下空荡荡的阴影,心中念头飞转。
周氏……果然按捺不住开始用这种下作手段了么?散播谣言,制造恐慌,下一步是什么?更方便她排除异己,还是想借此掩盖什么?
“墨画,回去。”温微遥转身,脚步坚定。萧闻笙抓走了人,周氏那边很快便会得到消息,她必须赶在周氏反应过来之前,做些准备。
翌日,温微遥并未如常去给周氏“请安”,而是直接去了府中负责采买的管事处。
周氏掌家后,将许多关键位置都换上了她自己的人,这位姓钱的采买管事,便是其中之一,平日里没少克扣银钱,中饱私囊。
钱管事见温微遥突然到来,有些意外,但还是堆着笑脸迎上来:“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到小的这里来了?”
温微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钱管事,我昨夜似乎受了些风寒,想起库房里还有些老参,想切几片炖汤喝,谁知库房的人说,如今支取药材,需得经过采买这边的对牌?”
钱管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笑道:“是是是,三夫人新立的规矩,也是为了避免浪费。大小姐需要什么,登记一下,小的这就让人去取。”
“倒也不急。”温微遥状似随意地走到他的书案旁,目光扫过上面摊开的几本账册,“只是我方才好像听丫鬟们议论,说昨夜后花园闹鬼?说是……赵嬷嬷回来了?这府里如今怎么竟传这些没影的事,真是人心惶惶。”
钱管事脸色微变,强笑道:“都是些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大小姐别听她们嚼舌根子。”
“是吗?”温微遥拿起一本账册,随手翻看,语气依旧温和,“可我听说,昨夜确实有人在后角门附近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惊动了外面收夜香的人。钱管事,您消息灵通,可知这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可得请人来做做法事,不然这府里谁还敢夜里当值?”
她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账册上看似无意识地划过。忽然,她指尖一顿,轻轻“咦”了一声。
钱管事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凑过来:“大小姐,怎么了?”
温微遥指着一处账目,微微蹙眉:“钱管事,这‘驱虫香料’一项,上月采买了足足五十斤?我们府里何时需要这么多香料的?而且这价钱……似乎也比市价高了足足三成不止。”
钱管事额头瞬间冒出汗来,支吾道:“这个……上月园子里蚊虫多,三夫人吩咐要多备些……价钱,价钱是因……因是上好的香料……”
“哦?上好的香料?”温微遥又往后翻了几页,语气渐冷,“那这‘修缮祠堂瓦片’的费用,也比市面高了近一倍。还有这些‘丫鬟冬衣’的采买,数量似乎也对不上啊。钱管事,您这账做得,可真是……漏洞百出。”
钱管事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小姐明鉴!这……这都是……”
“都是什么?”温微遥合上账册,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是你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是……有人授意你这么做的?”
她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钱管事,目光如冰:“钱管事,你说,若是三夫人知道你这账目如此不清不楚,她会保你,还是会……弃车保帅,拿你顶罪,以正家风?”
钱管事浑身发抖,他深知周氏的为人,若事情捅出去,自己绝对是被推出去顶罪的那个!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他连连磕头,“小的……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有些开销,是三夫人身边的路嬷嬷吩咐做的,小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路嬷嬷,是周氏的陪房心腹,最得信任。
温微遥要的就是这句话。
“奉命行事?”她冷笑一声,“奉谁的命?行什么事?钱管事,你若想活命,就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哪些账是假的,银子流向了哪里,谁让你做的,都说清楚。否则……”她顿了顿,“否则,我就只能把这些账本,直接送到祖母面前,请她老人家主持公道了。虽说祖母静养,但想必也不会眼看着蛀虫啃噬温家基业而不管不问。”
提到老太太,钱管事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老太太再不管事,余威犹在,若真较真起来,周氏也未必能完全护住他。
“我说,我说。大小姐,我全都说。”钱管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交代,包括周氏如何通过路嬷嬷指示他虚报账目,套取银子,以及一些采买上的猫腻。
墨画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
温微遥静静听着,心中冷笑。周氏,你掌家才几日,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捞钱,真是自寻死路。
拿到口供和证据,温微遥并没有立刻发作。打发走瘫软如泥的钱管事,她吩咐墨画:“把这些东西收好。现在还不是动周氏的时候。”
打蛇要打七寸。这点财务问题,最多让周氏伤点皮毛,吐些银子出来,还不足以彻底扳倒她。她需要更大的筹码,比如……与李崇勾结的证据。
但钱管事这条线,或许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墨画,让钱管事‘病’几日,闭门不出。另外,把他刚才提到的,那个经常与路嬷嬷对接、传递消息的小厮‘请’过来,我有话要问。”
周氏,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我就先剁掉你这几根手指,看你还能如何兴风作浪。
温微遥走出采买处的院子,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冷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