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样一来,线索自然指向三皇兄,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是!”
墨洄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她掀开帘子冲出门外,脚步急促却不慌乱。
春风拂面,带着淡淡花香,而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
为了公主,为了真相,也为了活命!
等墨洄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寝殿那扇沉重的朱漆门后,云衿一直绷着的嘴角才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扬起。
她的目光幽深,像是暗夜里潜伏的蛇,无声地吐着信子。
这一回,她倒要睁大眼睛——云袅袅,你还能怎么圆这个谎?
还能怎么装出那副无辜清白的模样,骗得父皇心疼,皇兄怜惜?
父皇向来偏心,一向把她云袅袅捧在手心里,护得严严实实。
五位年长的皇兄,哪一个不是对她言听计从,嘘寒问暖?
从赐宝到陪猎,从奏对到家宴,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以她为重。
如今,整个宫中,几乎所有人都站到了她那一边。
可这一次——这一次不一样了。
看谁还能替她遮掩,看谁还敢替她说话!
哪怕天王老子亲临,也救不了她了!
不为别的,就冲她那一身虚伪做作,处处抢风头,就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翻身!
她云衿,原本也不过是想争一争父皇的宠爱,盼着能在那些皇兄眼中多停留片刻。
她曾以为,只要自己更乖巧、更懂事,便能换来几分真心。
可云袅袅呢?
她装乖卖蠢,处处示弱,却处处得宠!
给三皇兄缝香囊,为五皇兄绣荷包,甚至连父皇的药膳,她都日日亲自监火,熬到深夜。
仿佛这宫中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空气,都被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浸透了!
哪儿哪儿都有她,一刻都不让人清静,一刻都不让人安宁!
以前,云衿只是想让父皇和皇兄们喜欢自己,讨厌云袅袅。
可现在,她的心早已变了。
她不再满足于受宠,也不再奢望公平。
她只想让云袅袅彻底从这世上消失——像尘埃一样,被风吹走,不留痕迹。
只要云袅袅死了,一切就能重来。
她依旧是那个最受宠的小公主,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父皇会笑着抱她上膝,皇兄们会争相为她摘星捞月。
再不会有谁,用温柔目光看向别人,而忽略她的存在。
一想到从前那段时光,云衿嘴角的笑意便再也压不住,像春水泛起涟漪,一圈圈荡开。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迷醉,仿佛已看见云袅袅跪在阶前,求她饶命,而她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她心里只盼着一件事——六皇兄最好再多睡一会儿。
睡得越久越好,最好能再昏沉个半个时辰。
只要等墨洄把杨花的绒毛带回来,悄悄塞进香囊里,这盘棋就彻底落子无悔了。
她的祈祷,竟好像真的被上天听见了。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墨洄满头是汗,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水珠,肩头的衣裳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连气息都还没喘匀,就立刻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
“公主殿下,您要的东西……属下……拿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从宽大的袖袋中掏出一把雪白如絮的杨花花絮。
那绒毛轻如云烟,几乎在空气中浮动,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掌心,递到云衿面前。
云衿眼神一凝,立刻抬手,指尖朝外轻轻一拂,低声呵斥:“退下!退远点!别让那些绒毛沾到六皇兄的床榻上!”
她动作极快,却又异常谨慎。
趁着墨洄低头后退的间隙,她迅速从袖中摸出那个淡粉色的香囊——正是云袅袅亲手缝制,昨日才送来的那一只。
香囊上绣着一对并蒂莲,针脚细密,还散发着淡淡的兰草香。
她冷笑一声,用银针挑出两条最完整、最蓬松的杨花絮,一点一点地塞进香囊夹层。
动作轻巧,像是在为心爱之物梳妆,实则步步杀机。
手刚捏住香囊的抽绳,正准备收紧,悄悄放回原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六皇兄忽然从床榻上轻轻哼了一声。
那声音极轻,像风掠过枯叶,却让云衿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紧接着,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云衿手一抖,抽绳从指间滑落,香囊险些跌落床沿。
她几乎是本能地缩回手,迅速将香囊攥进掌心,藏进袖中。
她猛地抬头,瞳孔紧缩,朝着墨洄狠狠使了个眼色——
快!
把这些东西藏好!
立刻!
马上!
墨洄会意,连呼吸都不敢重,一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飞也似地溜出寝殿,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
云衿这才敢稍稍松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努力压住狂跳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神色,换上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庞,嘴角扬起,眉眼弯弯,声音甜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六皇兄,你总算醒了!可吓死云衿了!你知不知道,我听说你晕倒了,连鞋都没穿就冲过来了!”
六皇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发青,喉头滚动了几下,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云衿……你……咳咳!你怎么在这儿?”
他一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眼神涣散,视线模糊,连看云衿都像隔着一层薄雾,影影绰绰,分不清轮廓。
“我听说你出事了,心都碎了,立刻就赶来了!”
云衿扑到床边,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
“出事?……出什么事?”
六皇兄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按住太阳穴,脑子里混沌一片,仿佛被浓雾笼罩,什么都想不起来。
云衿咬了咬唇,声音微微发颤:“六皇兄,别吓我呀……你该不会……全忘了吧?”
她嘴上说着担心,眼睛却紧紧盯着他,一眨不眨,仿佛只要再看一眼,就能从他那苍白的脸上,挖出一点被遗忘的记忆来。
她的目光细密如针,不放过他眉梢微蹙的弧度,也不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
六皇兄抬手揉了揉额头,指尖用力按压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努力想要想起些什么。
可脑海却像被浓雾笼罩,越用力去抓,那些碎片反而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