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糕的甜香在书房里漫开,混着窗外飘入的新鲜花香,将短暂的宁静定格在这一方天地。
封岩狼吞虎咽的模样惹得老夫人失笑,安子书拿起一块糕点,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心中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空落。
这熟悉的甜香,总让他想起一些抓不住的碎片,像雾中的影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模糊不清。
“对了。”安子书放下糕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九色佛珠,神色渐渐凝重。
“枭临曾说,我的记忆有缺陷。这些年我也一直疑惑,九岁之前,除了菩提观的日子,其他记忆都是碎片化的,像是有人刻意拼凑给我的。”
他抬眼看向怀谷和封岩,眼中满是探寻,“就连这九色佛珠,我只记得是老道士所赠,却不知它最初为何会在我身上。我想知道真相,想记起爹娘真正的模样,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房里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沉静下来。
怀谷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沉吟片刻道:“记忆被刻意抹去,通常需要强大的灵力或魔气干预。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神力为你疏通经脉,再让封岩用魔力刺激你的识海,或许能唤醒被尘封的记忆。但这方法有风险,一旦操作不当,可能会损伤你的识海。”
封岩挑眉,将嘴里的糕点咽下,语气虽显随意,却带着一丝认真:“用魔力刺激识海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会让你彻底失忆,甚至变成痴傻,你想清楚了?”
安子书没有丝毫犹豫,握紧了手中的九色佛珠,眼神坚定如铁:“我想清楚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试试。
比起被蒙在鼓里,我更想面对真实的过去,哪怕那过去满是荆棘。”
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着他执拗的模样,眼中满是复杂,最终轻轻点头:“也好,有些事终究要面对。我这就去准备静室,布下静心符文,确保过程中不受外界干扰。”
静室设在楼府后院的偏僻处,陈设极简,只一张雕花贵妃榻,四周墙壁贴满了神族的静心符文,淡金色的光晕在符文间流转,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安子书坐在贵妃榻上,双手放在膝上,指尖微微颤抖。
既有对真相的迫切期待,也有对未知风险的忐忑。
怀谷和封岩站在他身前,两人周身分别萦绕起淡金的神力与淡紫的魔气,两种力量相互交织,形成一道柔和的屏障,将安子书护在中央。
“准备好了吗?”怀谷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安子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无半分犹豫:“开始吧。”
怀谷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安子书的头顶,温暖的神力缓缓涌入,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像一股清泉,温柔地滋润着被堵塞的识海。
封岩则将手掌贴在他的后背,精纯的魔气小心翼翼地渗透,与神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力量,轻轻叩击着识海深处那层厚厚的壁垒。
“记住,我们会跟着你的意识进入记忆幻境,化作无关紧要的路人。”
怀谷的声音在安子书耳边响起,带着郑重的警示,“里面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往,是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你只能作为旁观者静静观看,绝对不能试图干预,否则一旦沉迷其中,你的意识会永远被困在记忆里,再也无法醒来。”
“我明白。”安子书的声音有些发虚,却异常坚定,“我只是想看看真相,不会做傻事。”
封岩补充道:“若是你执意要改变过去,我们会强行中止仪式,但代价是我魔气受损,怀谷可能会重伤。你最好想清楚,别因一时冲动,害人害己。”
安子书重重点头,目光澄澈:“我知道轻重,不会让你们为难。”
话音刚落,怀谷和封岩同时发力,神力与魔气交织成一道璀璨的光带,将安子书的意识彻底包裹。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旋转,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漩涡,耳边传来的声响从模糊渐渐清晰。
是孩童清脆的笑声,是女子温柔的呼唤,还有礼乐声的悠远回响。
“阿颂,慢点跑,别摔着了!”
安子书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楼家的正厅之外。
阳光炽烈而温暖,庭院里的栀子花开得正盛,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溺毙在这温柔的气息里。
不远处,一个穿着锦缎小袄的孩童正挣脱父母的手,追着一只粉蝶奔跑,笑声清脆得像风铃,那孩童的眉眼,分明就是七岁时的自己!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童年的自己,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父母。
男子身着藏青色织金锦袍,玉冠束发,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初登高位的沉稳,正是他在母亲札记里看到的父亲楼承之。
女子穿着月白色绣栀子花纹的长裙,发间别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笑容温柔得能化开冰雪,正是母亲月言夫人。
他们并肩站在正厅门口,目光追随着奔跑的孩童,眼底满是化不开的温情。
“这应该是十三年前,你父亲继承家主之位的日子。”
怀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和封岩已化作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仆役,站在人群的角落,毫不起眼,“我们只能在这里看着,无法靠近,更不能干预。”
安子书点点头,目光紧紧黏在父母身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看到父亲抬手,轻轻为母亲拂去发间沾染的花瓣,听到母亲轻声说:“承之,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莫要太过严肃,吓到孩子。”
楼承之笑了笑,笑容里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我知道,只是禁地的浊气越来越重,我心里始终不安。”
正说着,礼乐声再次响起,管家高声唱喏:“吉时已到,请家主登位!”
楼承之深吸一口气,转身握住月言夫人的手,轻声道:“走吧。”
随后,他又看向跑回来的小楼颂,揉了揉他的头顶,“阿颂,乖,跟爹娘一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