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白踏入厢房时,楚明烛已从床榻起身,那身夜行衣早就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袭月白色襦裙。
裙裾上用银线绣着几枝疏淡的兰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衬得她的脸越发白皙。
她特意向替自己换衣的婢女借了盒胭脂,在两颊晕开浅浅的粉晕,恰好掩去了苍白,添了几分气色。
听见脚步声,楚明烛转身望去,见是陆应白,便敛衽屈膝:“王爷,昨夜多谢王爷出手相助,臣女此刻已无大碍,先行告辞了。”
“楚小姐稍等。”
陆应白上前一步出声叫住她,接着转头对身侧候着的丫鬟吩咐道:“去看看府医那边,让他制的药丸可好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丫鬟应声退下,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陆应白这才转向楚明烛,缓声道:“昨夜府医为你诊治过,说你气血两亏,需喝药调养几日,本王想着,若要喝药,你的伤势难免引人猜疑。本王便让人将药熬成药丸,方便你随身携带。”
楚明烛闻言,心头一跳,抬眼看向陆应白。
他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垂眸轻声道:“多谢王爷,让王爷费心了。”
“楚小姐客气。”陆应白颔首,语气依旧平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丫鬟便捧着一个白瓷瓶回来了。
她将瓷瓶双手奉上,对陆应白道:“王爷,府医特意交代,这药丸需一日三次,每次一颗,务必在饭后服用,方能药效最佳,且不伤脾胃。”
陆应白接过瓷瓶,随即转手递给楚明烛:“楚小姐…给。”
他知道楚明烛需在天亮前赶回楚府,免得被人察觉异样,便没有多做挽留,只转头对门外候着的侍卫吩咐:“备一辆马车,送楚小姐回府。”
“是!”
侍卫领命而去,楚明烛接过瓷瓶攥在手心,又向陆应白行了一礼,才转身快步离开偏院。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陆应白才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一夜未睡他并未打算补觉,只让人备了热水洗漱,换了一身朝服,便进宫上朝去了,
……
临安侯府。
“啊!!”
陈芜的尖叫声尖锐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划破了清晨的薄雾,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丫鬟婆子。
她的贴身丫鬟叶儿正守在房外的耳房,听见这声尖叫,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进了内室。
只见陈芜坐在床榻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黏在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上。
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恐,死死地盯着床对面的衣架。
那上面挂着的,是她昨日刚买回来的那件姣纱材质的裙子。
此刻那件精美的裙子,变成了一堆破碎的布条,哪里还有半分昨日的华美模样?
叶儿也惊得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问:“小…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昨日您还好好收着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成这样了?”
“还愣着干什么!”陈芜猛地回过神,抓起身边的锦被就往地上摔,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快去叫人,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为了买它,她不仅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钱,还去府里的帐房里支取了一些,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一千两银子!
为此,昨日夜里她还被母亲责备铺张浪费。
这些都罢了,她本打算在宫宴那天穿着它去赴宴。
那件轻薄的姣纱,在灯火下必定流光溢彩,到时候定能压过所有贵女,成为全场的焦点。
可现在呢?裙子毁得这么彻底,就算请最好的绣娘来补,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她的一千两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
叶儿被陈芜的模样吓得一哆嗦,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转身就往外跑,脚尖被门槛磕了一下都没顾上疼。
陈芜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她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咯咯作响,眼底满是怨毒:“究竟是谁?敢在我的院子里动手脚!”
不知过了多久,叶儿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陈芜见她回来,立刻直起身,急切地问:“怎么样?查到了吗?是谁干的?”
叶儿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喘息:“小姐,奴婢去问了门房,他们说昨夜整晚都守在院门口,没看到任何可疑的人进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我也都问遍了,她们都说昨夜各自在房里歇着,没听到任何动静,更没人来过您的内院。”
“没人来过?”
陈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猛地提高了声音,“难不成这裙子还能自己长腿,把自己撕了不成!”
她眼神一凛,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阴冷:“会不会是院子里的丫鬟干的?说不定是哪个小蹄子嫉妒我有这么好的裙子,故意搞破坏!”
“去!把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都召集到院子里,本小姐亲自问!我就不信,查不出是谁干的!”
叶儿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姐,还有件事,奴婢刚才去问门房的时候,碰到了府里巡查的侍卫。他们说,昨夜后半夜,侯府里闯进来一个刺客,看身形,像是个女子,不过那刺客动作很快,他们追了许久,没追上。”
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小姐,您说…会不会是那个女刺客干的?毕竟她闯进来的时间,和您裙子被破坏的时间,刚好能对上。”
“女刺客?”
陈芜皱紧眉头,陷入了沉思。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她刚买回来新裙子的晚上,侯府就闯进来一个女刺客,而她的裙子又刚好在这晚被撕得粉碎。
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她是万万不信的。
可她的裙子才刚买回来,除了院子里的人,没几个人知道她有这件裙子。
谁会这么巧,偏偏在昨晚找上门来,专门破坏她的裙子?
难道…是有人故意针对她?
陈芜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张脸。
昨日知道她买了这件衣裳,还与她发生龃龉的,只有一个人。
“荣安县主,楚明烛!”
陈芜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一定是她干的!她就是记恨昨日同她抢,才故意来毁我的裙子!好,真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