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烛抬眼看向温若瑜,语气带着几分疏离:“母亲,这是太后亲赐的物件,您让女儿分些给妹妹,可曾问过太后的意思?”
她缓缓转回头,将视线落在床幔上,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字字清晰:“女儿胆小,可不敢做半分忤逆太后的事。”
温若瑜的脸色“唰”地沉了下去,眼角的细纹因愠怒而绷紧。
若不是方才安宁郡主那番警告还在耳边回响,她真想冲上去,像从前那样狠狠扇楚明烛一巴掌,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知道厉害。
“如今你救了太后,翅膀便硬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说的话可还有半分威严?”
楚明烛头也没抬:“女儿自是尊敬母亲的,但旁的可以,赏赐之物分给楚明微就绝不可以!”
温若瑜气得胸口有些钝痛:“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讲情面的女儿!早知道如此,当初我就应该不要让大夫救你,合该让你才生下来就去死才对!”
这番话何其恶毒,听得楚明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抽痛了一下。
那痛楚来得猝不及防,带着原身残留的酸涩与不甘,让她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死死咬着下唇,才将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了回去。
“母亲说女儿不讲情面,可母亲何时同女儿讲过情面?”
楚明烛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撞进温若瑜眼里,那里翻涌着原身压抑了十年的委屈:“您和父亲将我扔在江南外祖家十年,从未踏足过半步,更从未去过半封信!如今接我回都城,便是为了让我嫁给那个声名狼藉,人人避之不及的纨绔严砚之,您舍不得楚明微受委屈,却逼着我往火坑里跳!”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泣血:“母亲给我安排这最偏僻简陋的院子,女儿想着十年未见,团聚不易,便也忍了。”
“可您就连一辆体面些的马车都不肯为我准备,从不主动来女儿院中关心半句,如今我用命换来的赏赐,您竟转头就要分给妹妹一半……母亲,您摸着良心说,您对我,又何曾讲过情面?”
“你胡说!”楚明微再也按捺不住,尖叫着打断她:“太子赐婚是何等殊荣,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竟敢嫌弃!楚明烛,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不要脸?”楚明烛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只剩一片冰寒,“你楚明微觉得这场婚事是殊荣,那你怎么不去嫁?为何要千里迢迢把我江南接回来?难道就因为我是个被弃了十年的女儿,便是死了也不可惜吗?”
“你本就活不过二十岁!”
楚明微脸上满是扭曲的快意,“大夫曾断言过,你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必定活不过二十!”
“可我不一样,我长得貌美还不像你一样短命,我要嫁给勋贵公子,为父亲的仕途铺路!你这么短命,本就只配嫁给严砚之那种人,就算死了,也不耽误什么!”
“原来如此。”楚明烛低声重复着,心头那点属于原身的哀恸渐渐冷却,化作一片彻骨的寒意。
若不是肩膀的伤扯得她动弹不得,她真想为这一家三口的鼓掌。
她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原身在江南,日复一日盼着父母接她回家的模样。
若是原身听到这些话,怕是会难过到窒息吧。
再次睁开眼时,楚明烛的目光已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坚定。
她缓缓扫过楚明微和温若瑜的脸,一字一句道:“你们说我短命,活不过二十岁,我偏要长命百岁给你们看!你们想利用我,算计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都仰着我的脸色过活!”
“就凭你?”楚明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一个被扔在江南十年的弃女,还想翻天不成?楚明烛,你做梦!”
“没错!”
楚明烛迎上她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凭我楚明烛!”
楚明微还想再骂,院门口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承安背着手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被安宁郡主训斥后的阴霾。他扫了一眼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眉头紧锁。
“身上有伤就少说两句。”他先对楚明烛说了一句,语气算不上温和,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亲近意味。
随即转头看向温若瑜,怒火瞬间涌上来:“还有你!你看看你安排的什么院子?让我在郡主面前丢尽了脸面!什么时候我楚府沦落到这种地步,让府里的大小姐住这种连下人都不屑的地方!”
“妾……”温若瑜被他吼得一哆嗦,没了方才嚣张的模样,她哪里还敢辩解,连忙低下头。
“是妾思虑不周。”
楚承安狠狠瞪了她一眼,厉声道:“还不快去安排!”
温若瑜哪敢耽搁,忙不迭地应着“是”,转身就往外走。
楚明微见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嗫嚅着不敢再说话。
楚承安这才缓和了些脸色,看向楚明烛,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关切的意味:“你好好养伤,缺什么少什么就让杏儿去账房支,不必省着。父亲还有事,有空了再来看你。”
说罢,他背着手,转身就要离去。
“父亲!”楚明烛突然开口叫住他。
楚承安脚步一顿,回过头,眼中带着几分不耐:“还有什么事?”
楚明烛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语气平静却字字铿锵:“您和母亲将我扔江南十年,女儿不管你们心中究竟有没有女儿的位置,但女儿终究是楚府大小姐。”
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往后,楚明微有的,我也得有,还请父亲一碗水端平,别有失偏颇。”
她本不想争的,可经此一事她才明白,在这楚府里,她越是退让,别人就越觉得她好欺负,把她当成可以随意拿捏的泥人。
既然如此,那她便也争一争,为了原身,也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