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韵好奇地凑到蜡烛下,只见桌上摊开的几张泛黄图纸,竟是些精细的工程图样。
上面的线条用墨笔勾勒,标注着各种尺寸和结构,画的赫然是一座设计巧妙的鸡舍。
这鸡舍不仅有分层的栖架,一排排整齐的产蛋格,甚至在底部还设计了倾斜的底板和收集粪便的沟槽。
这哪里是乡下地方的鸡窝,分明就是个小型的现代化养殖场雏形!
“这是……”程之韵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祖父留下的。”顾文珏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响起,“他老人家生前除了读书,也爱琢磨些农工之术,认为‘格物致知’,万物皆有其理。这些,都是他当年的一些构想。”
他拿起那本破旧的册子,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娟秀的蝇头小楷,详细记录着不同时节,如何利用家畜粪便混合草木灰进行堆肥发酵的法子。
程之韵的心怦怦直跳。
这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还是个镶金嵌玉的豪华大枕头。
她刚刚还在为系统那个“生态循环”的任务发愁,不知道该怎么跟村民解释“发酵有机肥”这种超前的概念,顾文珏的祖父手记就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堆肥……发酵……”她指着册子上的字,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睛里却迸发出亮光,“顾文珏,你看!这上面写的,不就是我刚才说的吗?鸡粪是宝,不能浪费!用菜叶秸秆混在一起,就能变成顶好的肥料!”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
顾文珏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早就觉得她对农事的见解异于常人,如今看来,倒像是与自己祖父的理念不谋而合。
“你想做,我们便做。”他言简意赅,却给了她最大的支持。
有了顾家祖父的“遗策”作为理论支持,程之韵的底气瞬间足了。
第二天一早,最后一个暖棚的油纸也糊完了。十座巨大的白色暖棚在晨光下整齐排列,蔚为壮观。
程之韵趁着大伙儿热情高涨,当即把十户人家的主心骨和老村长都召集到了一起。
顾文珏将那份鸡舍的图纸摊开在众人面前。
“这是……盖房子的图?”顾大石探着脑袋,一脸纳闷。
“是盖鸡舍的。”顾文珏淡淡地解释。
“鸡舍?”一个村民当即就笑了,“文珏啊,你可是读书人,咋也跟着之韵丫头胡闹。鸡那玩意儿,满村子跑,给它盖这么好的房子,它还不一定乐意住呢!”
“就是,有这功夫和木料,还不如再搭个小棚种菜呢。”附和声四起。
“乡亲们,听我说!”程之韵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
“大家觉得养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捡几个蛋,逢年过节杀一只解解馋吗?”
众人纷纷点头。
“那你们捡鸡蛋,是不是得满村子找?有时候鸡下在草垛里,找到了都臭了。养的鸡到处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一生病,一死就是一大片,是不是?”
这话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不少人都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但要是按这个图纸盖鸡舍,就不一样了!”程之韵的手指点在图纸上,“鸡有专门下蛋的格子,咱们每天去收就行,一个都丢不了。它们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干净卫生,不容易生病。吃的是咱们剩下的菜叶子,下的蛋,咱们拿出去卖,这不又是钱?”
她顿了顿,抛出了真正的杀手锏:“最要紧的,是鸡粪!这图纸下面设计的沟槽,就是为了收集鸡粪的。顾文珏祖父的册子里写得明明白白,这鸡粪混上草木灰和烂菜叶,捂上一段时间,就能变成‘熟肥’!这种肥料的劲儿,比咱们现在用的要大上十倍!到时候往暖棚的地里一撒,咱们的生菜能长得比现在还快,还大!”
“一亩地,能当十亩地用!你们说,这鸡舍,该不该盖?”
一番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把不能吃的东西变成钱,再用钱生钱,这个道理他们从卖橘子和生菜的事情上已经尝到了甜头。现在程之韵又画了一张更大的饼,而且听起来有理有据,由不得他们不心动。
老村长用烟斗敲了敲桌子,一锤定音:“盖!之韵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这钱,不能只让她一家出,咱们公账上不是还有钱吗?拿出来,一起干!”
“对!一起干!”顾大石第一个响应。
有了村民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
程之韵立刻在系统里花了50积分,兑换了10只【高产蛋鸡】的鸡苗。
这积分花得她肉疼,但她明白,这是必须的投资。这10只系统出品的鸡苗,将是她未来养鸡大业的“母种”。
光靠这10只肯定不够,她决定去县城再买一批普通的鸡苗混在一起养。
她跟顾文珏和林颂宜一说,两人都坚持要陪她一起去。
“县城里人多眼杂,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林颂宜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尚书之女,眉宇间多了几分果决。
顾文珏更是直接,默默地去套好了牛车。
第二天,天刚放亮,三人便准备出发。
院子里,两个孩子正围着程之韵,叽叽喳喳地央求着要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就在这时,村口的大路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车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青布马车正向村子驶来,比上次冯源那辆还要气派几分。
马车在顾家院门口停下,车夫跳下来,恭敬地放下脚凳。
先下来的是冯源,他今日的脸色却不似上次那般从容,反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尴尬。
他转身对着车厢,躬身道:“小主人,到了。”
一只穿着云纹锦靴的脚踩在了脚凳上,紧接着,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从车里钻了出来。
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身宝蓝色的锦缎长袍,腰间挂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只是他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扫过泥土路和旁边堆着的竹料,最后落在了程之韵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洁之物。
“冯源,你确定是这儿?”少年捏着鼻子,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鄙夷,“一股子土腥味,还有鸡屎味儿,你说的那个什么金蜜橘,真能长在这种穷酸地方?”
冯源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上前一步,对着程之-韵和顾文珏拱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程姑娘,顾公子,实在抱歉,这么早前来打扰。”
他指了指身后的少年,压低了声音,满是无奈:“这位是……我家的小主人。他听说了金蜜橘的事,在府里闹着,一天都等不及,非要亲自过来瞧瞧……”
那小主人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抬着下巴,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对程之韵道:“喂,你就是那个种橘子的?橘子呢?拿出来给我瞧瞧。要是真有冯源说的那么好,本少爷就发发善心,都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