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被陆砚之问得心头一慌。
按照以往，他这样应付过去了许多类似的情况。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这么咄咄逼人，今天真是碰到个硬茬。
但他毕竟在医院混了多年，是个十足的人精，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脸上挤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对着周爱民说道：“院长，这位男同志这话就有点见外了，王主任是咱们医院制药室的老专家了，干这行快三十年了，经验比谁都丰富，他说药品有问题，那肯定是从专业角度出发的。毕竟药品这东西不是小事，关系到病人的安危，一点都不能马虎。”
他顿了顿，偷偷观察着周爱民的神色，又隐晦地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这位女同志虽然是李厂长介绍来的，但毕竟年纪轻，之前也没在正规医院待过，可能对咱们医院的制药标准不太了解，有偏差也正常。王主任也是为了医院好，为了病人好，才这么严格的。”
其实他这些话看起来是在解释，实则在煽风点火。
在暗指苏云溪经验不足，暗示她的药确实有问题，还把严格的帽子扣在王主任头上，让周爱民不好反驳。
苏云溪坐在一旁，将张军的小动作和语气变化尽收眼底，心里越发确定，张军对他们的敌意不一般，绝不仅仅是之前的刁难那么简单。
而陆砚之握着苏云溪的手，眼神却冷了几分。
苏云溪的医术和制药水平有多高，他最清楚不过。
她配制的药，就算放到军区最顶尖的医院，也绝对算得上优质，怎么可能连县医院的标准都达不到？
从军人的敏锐直觉来看，张军刚才的回答避重就轻，眼神闪躲，显然是在说谎。
陆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张主任说的有道理，药品安全确实重要。既然王主任指出了问题，不如我们把王主任请过来，当面说说具体是哪些地方不达标，也好让我们学习改进，以后才能更好地符合规范，您说对吧，周院长？”
周爱民本来就对王主任的反馈有些疑虑，听到陆砚之这么说，立刻点头：“对，应该让王主任过来一趟，把情况说清楚，这样也显得咱们做事负责。小张，你去制药室把王主任请过来。”
张军心里暗骂一声麻烦，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好，我这就去。”
他快步走出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的，要是大舅来了，说不出具体的问题，岂不是要露馅？
他一路小跑来到制药室，看到王主任正低头称量药材，赶紧凑过去，压低声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急得直跺脚：“大舅，这下可怎么办？他们非要让你当面说药品的问题，我之前都是瞎编的，那些药我都丢了。”
王主任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瞪了他一眼：“你这人真是糊涂！我早就跟你说过，做事别这么急躁，你倒好，直接把药扔了，现在露馅了吧？”
他虽然也怕事情败露，但毕竟比张军沉稳，很快就冷静下来，拍了拍张军的肩膀安慰道：“别急，我来想办法。等会儿我过去，你到时候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就行。”
虽然张军坏了事，但毕竟也是为了帮他，擦屁股的事自然只能他来做了。
张军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点头：“好，都听大舅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院长办公室，王主任对着周爱民和陆砚之打招呼：“周院长，这位同志，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刚才一直在忙制药的事，没及时过来。”
陆砚之站起身，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王主任客气了。我们就是想请教一下，我们带来的药，具体是哪些地方不符合医院的用药要求？还请您详细说说。”
王主任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清了清嗓子，“这位同志，是这样的。我们仔细检查了那些药，发现药材的炮制工艺不够规范，而且药品的纯度也不达标，里面的杂质含量很高，现在药品管制本来就严格，尤其是咱们是县医院，对药品的要求更高，这位女同志之前应该是在村里行医，可能对这些专业规范不太了解，你这种小打小闹做出来的药虽然在村里能用，但要进入医院，风险还是太大了，我们不敢给病人用啊。”
苏云溪一直安静地听着，倒是也不生气，直到王主任说完，才缓缓开口，“王主任，您刚才说，仔细检查了我带来的五种药，对吗？”
王主任下意识地点头：“对，五种药都检查过了，确实存在我刚才说的问题。”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其他三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怪异起来。
周爱民皱起了眉头，陆砚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他的媳妇就是聪明。
张军则紧张得手心冒汗，赶紧给王主任使眼色，可惜王主任正沉浸着，根本没注意到。
苏云溪心里已经知道个大概了，这个王主任和那个什么张主任显然是一伙的。
她看着王主任，嘲讽道：“王主任，我记得我刚才交给张主任的，明明是四种药，两瓶外用伤药，一瓶养生丸，一瓶益精丸，什么时候变成五种了？难道是张主任在送药的路上，又多给您加了一种？”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办公室里炸开。
周爱民瞬间明白了，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张军根本没把药给王主任，甚至可能把药扔了！
他知道张军和王主任是亲戚，平时对他们在制药室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撒谎，还把他当傻子一样糊弄！
但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他不能当场撕破脸，只能强压着怒火，假装疑惑地看向张军：“小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同志说只有四种药，你怎么跟王主任说有五种？”
张军吓得腿都软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王主任也意识到自己被苏云溪套住了，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但他毕竟和张军一样是个人精，很快就反应过来，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一本正经地改口：“哦，可能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确实是四种药。不过不管是四种还是五种，核心问题都是一样的，制药流程不规范，专业度不够。不是我说得严重，而是药品关系到人的健康，哪怕只有一点风险，我们也不能冒这个险，这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医院的声誉负责啊。”
苏云溪看着他信口雌黄的样子，心里冷笑一声，这人可真够无耻的，被拆穿后还面色不改的撒谎。
“王主任说的这些专业问题，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既然您觉得我的制药流程不规范，专业度不够，那不如这样，我现在就去制药室，现场按照规范做一瓶伤药，您和张主任在旁边看着，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像您说的那样，连基础的制药流程都不懂。如果我做出来的药符合标准，就请您和周院长公正评判。如果不符合，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再也不提推荐信的事，您看怎么样？”
她早就猜到自己的药被张军扔了，也知道他们想靠胡扯蒙混过关，既然如此，她不如直接现场制药，用实力打他们的脸。
王主任和张军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苏云溪竟然敢现场制药，难道她就不怕真的出问题？
周爱民本来就对王主任和张军的行为不满，听到苏云溪这么说，立刻顺水推舟：“这个主意好！现场制药最能说明问题，也显得公平公正。王主任，小张，你们觉得呢？”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把他当傻子，饶是他再怎么温和宽厚，此刻心里也忍不住带了点气。
王主任和张军对视一眼，心里虽然不情愿，却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好，那就按这位女同志说的办，我们去制药室看着。”
他们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说不定苏云溪只是装装样子，真到了现场，肯定会露怯。
苏云溪站起身，对着周爱民笑了笑：“那就麻烦周院长，还有王主任、张主任，就一起去一趟制药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