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德妃慌乱的猜测,
宜妃?惠妃?荣妃?还是底下那些被她弹压的包衣嫔妃们?
就在德妃因这巨大的冲击而心神剧震、几乎站立不稳之时,
高踞御座之上的康熙猛地抓起御案上那几张墨迹未干的供词,狠狠摔到了她的脸上,
纸张锋利的边缘刮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也彻底打碎了她最后的神智。
“毒妇!”
康熙的声音如同裹挟着冰雹的雷霆,充满了滔天的怒意和彻底的失望,
“你自己看看!看看你做的这些好事!戕害嫔妃,算计皇子,搅乱宫闱……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供词飘散落地,上面是柳儿娟秀却绝望的字迹,
清晰地记录了德妃如何指使她与永和宫外的势力联系,如何获取药物,又如何通过隐秘渠道传递给负责对僖嫔下手之人……
时间、地点、人物,甚至一些私密的对话,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德妃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和那散落的供词刺激得浑身一颤,
她猛地跪倒在地,也顾不得疼痛和体面,
抬起那张涕泪交加、写满了惊恐和绝望的脸,
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几乎是凭着本能嘶声力竭地哭喊,
“万岁爷,万岁爷明鉴啊!臣妾冤枉!臣妾是冤枉的!”
“是柳儿!是这个贱婢!是她污蔑臣妾!是她被人收买了来陷害臣妾的啊万岁爷!”
“臣妾对天发誓,绝未做过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求皇上……”
她的哭喊凄厉绝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旁一直跪着瑟瑟发抖的柳儿,仿佛被她的“污蔑”和“贱婢”二字彻底刺激到了,猛地抬起头,
柳儿脸上毫无血色,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绝望,
她死死盯着德妃,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却清晰地指认道: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这最后一句,柳儿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光,
随即她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一头狠狠撞向了旁边那坚硬无比的墙柱子上,
“砰!”的一声闷响,
血花四溅!
柳儿的身子软软地滑落在地,额头上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地面和她苍白的衣襟,
她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整个暖阁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烈一幕惊呆了,
德妃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柳儿撞柱身亡的惨状,
柳儿最后那清晰的指认和以死明证的惨烈方式,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她彻底钉死在了罪恶的十字架上,
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康熙看着地上的鲜血和尸体,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猛地一拍御案,发出的巨响震得所有人心头一颤!
“好!好一个忠仆!好一个以死明志!”
康熙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德妃,
“乌雅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德妃瘫软在地,目光呆滞地看着柳儿的尸体,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连哭喊的力气都已丧失,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绝望。
康熙看着她,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帝王之威,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整个暖阁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乌雅氏。”
康熙的声音不再高昂,而是变得极其低沉冰冷,
“你身为宫妃,不思谨言慎行、和睦宫闱,反而心思恶毒,戕害嫔妃,罪证确凿,更纵容幼子,口出狂言,扰乱丧仪,藐视宫规!实乃德不配位,罪无可赦。”
德妃听到“罪无可赦”四个字,身体猛地一颤,
眼中终于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她挣扎着想爬上前去抓住康熙的衣角求饶,
“万岁爷、万岁爷开恩,臣妾知错了,看在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份上……”
“住口!”
康熙厉声打断她,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更深的寒意,
“休要再提老四和十四,朕就是看在他们的份上,才留你一条性命!”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俯视一只蝼蚁,
“传朕旨意,德妃乌雅氏,革去封号位份,贬为庶人,即日起,打入冷宫最偏僻之院落,非死不得出,永世不得与任何阿哥公主相见,凡为其求情者,同罪论处!”
“其永和宫所有宫人,一律锁拿,交慎刑司严加审讯,凡有牵连者,绝不姑息!”
“另,”
康熙的目光扫过地上柳儿的尸体,
“宫女柳儿,虽助纣为虐,然最终幡然醒悟,以死明证,准其家人领回尸身安葬,不予追究。”
这道旨意,如同最终的判决,彻底将德妃打入了万丈深渊。
革去封号,贬为庶人,
从此她不再是尊贵的德妃娘娘,而是这紫禁城里最卑微的罪妇,
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
意味着她将在阴暗潮湿、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了却残生,孤独至死,
永世不得与皇子相见,
这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彻底断绝了她与儿子们的一切联系,也绝了她任何凭借儿子翻盘的妄想,
宫人严审,
意味着她经营多年的势力将被连根拔起,彻底清洗。
“不…不…”
德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眼神空洞,嘴里只能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呓语。
梁九功面无表情地上前,尖利的嗓音响起:“庶人乌雅氏,领旨谢恩吧。”
两个粗壮的太监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将如同一滩烂泥般的德妃从地上拖了起来,向外架去,她甚至没有力气挣扎,只是任由他们拖着,目光涣散,仿佛灵魂早已随着那道旨意一同死去了。
暖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那滩鲜血和冰冷的帝王。
康熙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处置了德妃,他心中却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疲乏和对这无尽宫闱斗争的厌烦,
他挥了挥手,示意将柳儿的尸身抬下去处理。
门边一个小太监眸光一闪,越过身侧另一个小太监快步上前,将柳儿尸身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