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悄然滑过,大漠草原的风褪去了几分燥热,裹着青草与细沙的气息,轻轻拂过木屋前的拴马桩。
林菲菲立在木桩旁,身后有木屋相伴。
她身上是部落女子特有的窄袖长袍,靛蓝底色上绣着银线勾勒的沙棘花,腰间系着缀满小银铃的彩绳,风一吹,“叮铃叮铃”的脆响便漫进空气里,像把阳光都揉成了细碎的乐声。
在距离她十米外的沙丘上,霍砚辞勒着马缰静静望着。他依旧是那身玄色锦袍,只是外罩了件便于骑射的短款皮甲,墨发用玉冠束起,露出的侧脸线条利落。
风掀起他的袍角,他却浑然不觉,目光全落在那抹靛蓝色身影上——她抬手拂过耳边碎发时的柔软,银铃响时眉眼弯起的笑意,都像大漠里难得的甘泉,一点点漫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姐姐。”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这份宁静,青禾提着裙摆快步走来,她穿的粉白长袍绣着浅粉的骆驼刺花,衬得脸颊愈发娇嫩。
青禾走到林菲菲身边,她轻轻拽了拽对方的袖口,语气带着几分纠结,“我是不是该多管着点儿大漠王?昨天他跟部落里的勇士赛马,摔了跤还不肯说,还是我看见他裤腿上的泥印才发现的。”
林菲菲转头看着她,指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认真:“大漠王虽是我弟弟,但你要记着,该管的、不该管的,都别伸手。”
青禾一听,眼眶立刻红了几分,委屈地扁着嘴:“姐姐,以前你待我最好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我。可自从知道大漠王是你弟弟,你就变了,都不向着我了。”她说着,指尖还轻轻擦了擦眼角,模样可怜得很。
林菲菲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傻丫头,我哪是不向着你。大漠王他也是男人,这世上的男人啊,大多心大得像草原,总把自己当没长大的大男孩,不懂婚姻里的那些琐碎——你管他摔没摔跤,他下次该跑还是跑;你管他喝没喝酒,他转头就能跟勇士们偷偷碰杯。”
她顿了顿,语气软了些:“我让你别管他,是为了你好。你想啊,无爱一身轻,可一旦放在心上,就总想着管着,他稍有不从,你就委屈,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多累身心?反而不如松松手,你越不管他,他越会念着你的好,回头啊,说不定天天围着你转,离不开你呢。”
青禾皱着眉慢慢琢磨这话,忽然瞥见沙丘上的霍砚辞正朝这边走来,连忙朝着林菲菲身后扬声喊:“太子殿下!”
霍砚辞走近时,身上还带着大漠的风,他目光落在林菲菲身上,带着几分笑意问:“方才你说的那些道理,也是你那个世界里有的?”
林菲菲闻言一愣,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方才跟青禾说话时太投入,竟没察觉他离得这么近,想来是全听去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袖口,小声说:“我就是想着,婚事要是过得鸡飞狗跳,又要受苦受累,还要被人误会,那这婚事还有什么意义?”最后那句“没意义”,轻得像怕被风刮走。
霍砚辞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心头一软,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放得极柔:“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受委屈?父皇母后那边,我已经派人去回话了。只要你点头答应,立刻就有云朝公主婚嫁的排场到大漠来,到时候会由我亲自带领队伍,风风光光把你迎回云朝,入住东宫做我的太子妃。”
“入住东宫?”林菲菲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抗拒。她虽没真正进过皇宫,却也听过不少宫廷里的事——尔虞我诈的妃嫔,挑三拣四的嬷嬷,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算计,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她立刻摇头:“我不住东宫。”
霍砚辞故意逗她,挑了挑眉:“那你想住在哪里?总不能让你我二人去住大街吧?”
“好主意!”林菲菲想都没想就急忙答应,说完还忍不住弯了弯眼——住大街虽不现实,可逗逗他也有趣。
霍砚辞被她这反应逗笑,伸手想去抓她的手腕,林菲菲却笑着往后躲,银铃声再次响起。
两人在草原上追逐起来,风带着他们的笑声跑远,直到林菲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直喘气,霍砚辞才停下脚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擦去额角的薄汗,声音里满是温柔:“菲菲,跟我回云朝。你若是不愿意,我就陪你永远待在大漠,守着这片草原,守着你和小木屋。”
林菲菲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沉默地望着远处的沙丘。她不是不愿意,只是怕——怕宫廷的规矩磨掉他们之间的情意,怕那些流言蜚语压得她喘不过气。
霍砚辞看出了她的顾虑,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菲菲,你放心,太子东宫里,只会有你一个人;将来我登基,后宫里也依旧只有你一个人。我霍砚辞此生,只娶你一人。”
林菲菲抬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你舍得为我放弃一片花海?那些王公贵族,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早在给父皇母后回话时,我就提过了。”霍砚辞的目光坚定得像草原上的磐石,“我还告诉他们,日后若是有人敢逼迫我纳妃,我就随时带你回这大漠,或者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总之,你跑不掉了,这辈子,我都要跟着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没有半分玩笑,眼里只有她的身影。林菲菲看着他,心头的顾虑一点点消散,最后轻轻点了点头,主动依偎进他怀里。霍砚辞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青草香,只觉得此生圆满,不过如此。
次日天刚蒙蒙亮,草原上就响起了马蹄声与号角声。霍砚辞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他愈发英挺,身后跟着的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旌旗招展,锣鼓喧天,竟是云朝最顶级的婚嫁阵仗。
林菲菲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里,撩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阵仗,有些疑惑地朝着马外的霍砚辞喊:“你不是说,要等我答应了,他们才会赶来迎我们回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霍砚辞回头看她,眼底满是笑意,却故意卖关子:“先赶路,到了云朝你就知道了。”说完,他轻轻一夹马腹,继续领着队伍往前。
队伍末尾,大漠王穿着一身墨色长袍,搂着青禾的腰,笑着目送迎亲队伍远去。青禾靠在他怀里,小声说:“你给姐姐准备的嫁妆也太多了,听部落里的人说那五车珍珠玛瑙,可是部落辛苦的攒了好几年才有。”
大漠王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语气带着几分骄傲:“我姐姐嫁人,岂能委屈?有这些嫁妆在,云朝的人就知道,我姐姐有娘家人撑腰,谁也不敢欺负她。”
话音刚落,就见大漠王的属下站在高台上,拿着清单高声喊了起来:“林氏菲菲姑娘陪嫁——百只羚羊,肥羊三百只,骏马五十匹,珍珠玛瑙翡翠五车,皮毛锦缎百箱,部落勇士二十名……”那清单念了许久都没念完,每念一样,迎亲队伍里就传来一阵惊叹。
霍砚辞骑在马上,听着身后传来的清单声,嘴角忍不住上扬——他这小舅子,还真是出手大方,这份陪嫁,怕是比云朝公主的嫁妆还要丰厚。
马车里,林菲菲听着外面的喊声,眼眶微微发热。她哪里不知道弟弟的心思,他是怕她在云朝皇上皇后那儿没底气,怕她受欺负,所以才把部落大半的财物都拿了出来,只为给她撑足场面,让她在云朝皇室面前抬得起头。
她轻轻摸了摸腰间的银铃,心里满是暖意——不管是眼前的霍砚辞,还是身后的弟弟,都是她此生最珍贵的牵挂。
马车缓缓前行,载着满心的暖意与期待,朝着云朝的方向驶去。草原的风依旧吹着,银铃声在风中飘荡,像是在诉说着一段跨越地域的深情,也预示着一段幸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