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亲临牵缘阁的消息,像阵风似的在店里漾开时,林菲菲正弯腰给柜台前的小娘子打包同心结,指尖的红绳还绕着精巧的结扣,闻言直起身时,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木盒摔在地上。
她赶紧理了理身上半旧的素色布裙,快步迎到门口。明黄色的凤辇停在巷口,绣着鸾鸟的轿帘被宫女轻轻掀开,皇后娘娘身着绣百子千孙纹样的常服,头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虽未施粉黛,眉眼间的雍容气度却压得周遭都静了几分。
更让林菲菲心头一紧的是,皇后竟没带多少随从,只跟着两个贴身宫女,径直迈步进了牵缘阁。
“民女林菲菲,见过皇后娘娘。”她忙屈膝行礼,指尖攥着裙摆微微发颤——一国之母踏足这市井小店,说是“荣光”,倒不如说让她摸不透心思。
青禾早吓得躲在货架后,探出半个脑袋偷偷看,手里还攥着刚剪好的彩纸,纸角都被捏皱了。
皇后没让她起身,只慢悠悠地在店里转了转。
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姻缘签,又落在玻璃柜里摆着的珐琅小摆件上——那是林菲菲琢磨着用现代思路做的“定情信物”,
此刻在午后的日光下泛着亮闪闪的光。“你这店倒是别致。”皇后的声音温温的,听不出喜怒,末了停在林菲菲面前,才缓缓问道:“你可有其他物件儿,能够自证身份?”
林菲菲心里“咯噔”一下,暗自苦笑:原主那点身世她都没摸透,哪来的“自证物件”?她垂着眼小声道:“回娘娘,民女孤苦,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凭证。”
“不管皇后娘娘怎么看待我家小姐!”青禾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从货架后跑出来,梗着脖子护在林菲菲身前,小脸发白却眼神执拗,“青禾跟着小姐这么久,小姐是什么样的人,青禾最清楚!奴婢一直信她!”
皇后看了青禾一眼,嘴角似乎弯了弯,没接话,反倒对林菲菲道:“店是小了点儿,很有新意,生意瞧着也不错。”她指尖轻轻点了点玻璃柜,“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女子。”
林菲菲摸不准她这话是褒是贬,只低眉顺眼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我这小店简陋,恐怕招待不周,还请娘娘多多海涵。”
正说着,皇后忽然抬手,身后的宫女立刻递上一个锦袋。皇后接过,径直塞到青禾手里:“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拿去给你家小姐装修店铺。不够了就让青禾进宫找袁公公,问本宫再拿就是。”
林菲菲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推:“娘娘万万不可!民女万万不敢受此重礼!”
皇后却按住她的手,指尖微凉:“拿着吧。难得见着合眼缘的孩子,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说罢没再给她推辞的机会,转身带着宫女往外走,临上轿时还回头笑了笑,鬓边的步摇轻轻晃着,瞧着心情竟是极好的。
直到凤辇走远了,林菲菲还愣在原地,青禾捧着沉甸甸的锦袋,手都在抖:“小姐……皇后娘娘这是……”
话音还没落,一道带着酸气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哟,开个破店还得指望皇后娘娘倒贴?我说呢,这店怎么能这么红火。”
林菲菲转头一瞧,顾莞芝正从一堆挑香囊的客人里走出来,身上穿着月白色的绣裙,手里捏着块丝帕,眼神落在青禾手里的锦袋上,亮得像淬了光——那是实打实的贪婪。
青禾最见不得她这副样子,立刻把锦袋往身后藏了藏,梗着脖子道:“皇后娘娘喜欢,那就是我家小姐靠自己挣来的!她前几日连着三天没合眼,盯着伙计摆货、修柜台,手把手教绣娘做新样式的香囊,才有了现在的生意!可不是靠谁‘倒贴’!”
顾莞芝嗤笑一声,根本没把青禾的话放在眼里。她只对着身后隐晦地使了个眼色,两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便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他们混在客人里许久了,竟没一个人察觉。
林菲菲心里警铃大作,刚要开口呵斥,顾莞芝突然往前一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纸包,“呼”地一下把粉末全撒在了林菲菲脸上!
一股刺鼻的甜腥味瞬间钻进鼻腔,林菲菲脑袋“嗡”的一声就晕了,眼前的顾莞芝变成了两个影子,她想抓住什么,却软软地倒了下去。耳边只模糊听到顾莞芝低低的吩咐:“带走。”
旁边的青禾刚要喊,就被一个汉子捂住嘴,后颈挨了一记重掌,闷哼一声软倒在地,手里的锦袋“啪”地掉在地上,银票散了几张出来,混在地上的彩纸里,格外扎眼。
店里的客人们还在笑着挑东西,谁也没留意到角落里的骚动——这牵缘阁本就热闹,谁会在意两个突然“晕倒”的姑娘?
再次醒来时,林菲菲是被冻醒的。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湿冷的布裙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都打起了颤。
她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正前方堆着一堆柴火,火苗“噼啪”地舔着木柴,映得对面顾莞芝的脸忽明忽暗。
这是太傅府的偏院?看着院里落满灰尘的石桌,林菲菲心里大概有了数。
“又是你。”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里带着刚醒的虚弱。
顾莞芝抱着胳膊站在火堆旁,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尖细:“是我又如何?你林菲菲再能耐,不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林菲菲皱着眉:“我到底怎么惹到你了?值得你费这么大劲绑我来这儿,还摆这么一堆火——是想烧了我?”
这话像是戳中了顾莞芝的痛处,她脸上的笑瞬间收了,眼圈竟红了几分,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故作此一问,是非要向我炫耀吗?炫耀砚辞哥哥的心里只有你!”
林菲菲懵了:“他?你说的‘他’是谁?”这种时候,必须装不认识保命要紧。她心里暗自嘀咕:总不会又是个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恋爱脑吧?原主那边的烂摊子还没理清呢,又来一个?
顾莞芝盯着她看了半晌,见她眼神里是真的茫然,不像是装的,才慢慢平复了些,咬着牙道:“他是霍砚辞!是太子爷!是全京城女子都想嫁的太子爷!”她往前凑了两步,逼视着林菲菲,“别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才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