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缩了缩脖子——他儿子娶了个商户女,进门三个月就把库房的账本撕了,这会儿正闹着要和离;吏部侍郎更是头垂得快抵到胸口,他家三个儿媳妇,天天为了谁掌家权在祠堂里哭天抢地,连老母亲都被气病了。
礼部侍郎直起身,声音洪亮:“皇上,皇后娘娘,依老臣看,百姓家娶妻难,除了家境等因素,更重要的是婚后的日子不安生。老臣在地方巡查时发现,许多百姓家的矛盾,归根结底无非是婆媳失和、妯娌相争,甚者连兄弟姐妹都因这些家务事闹得反目成仇。那些还没娶妻的适龄男子看了,自然是望而却步,生怕自己也卷入这一团乱麻里。”
皇上听完,连连点头,脸上露出赞同之色:“爱卿说得极是!朕也收到不少类似的奏报,正是这些家长里短的纷争,搅得百姓不得安宁,连带着婚嫁之事都变得艰难起来。”
皇后也看向礼部侍郎,眼中带着赞许:“本宫倒记得,侍郎大人家里向来和睦,从未听说过这些龌龊事。想来大人必有治家的良方吧?”
皇上立刻帮腔,哈哈笑了两声:“是啊!侍郎爱卿,你家的家风可是京中有名的好。不如就给众卿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一家人和和美美?也好让大家学学经验嘛。”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了礼部侍郎身上,有好奇,有期待,还有几分迫切。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他揭晓这家庭和睦的诀窍——毕竟,这不仅关乎自家儿女的婚事,更关乎天下百姓的安稳啊。
礼部侍郎深感责任重大,肩负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信任,躬身道:“老臣亲眼,见着户人家,儿子娶了媳妇后,婆婆天天骂媳妇懒,媳妇嫌婆婆管得多,没过半年就分了家。隔壁的小伙子看着呢,本来都和邻村的姑娘说好了亲事,愣是托媒人去退了,说‘宁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娶个祖宗回来受气’。”
“说得好!”皇上猛地拍了下扶手,“正是这个理!多少人家不是败在穷上,是败在窝里斗上!”
皇后也点头附和:“肖爱卿家里倒是和睦。前儿本宫去探望你家老夫人,见着你家三个儿媳妇凑在一块儿做针线活计,连说话都和和气气的,倒像是亲姐妹。”
“皇后娘娘谬赞了。”礼部侍郎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诀窍。不过是老臣定下了规矩:婆媳之间,婆婆不插手小两口的事,媳妇每月给婆婆请安三次就行;妯娌之间,各管各的院子,账目分明,谁也别占谁的便宜。日子久了,自然就和睦了。”
这话一出,底下的官员们顿时抬起头,眼神里全是“还能这样”的惊讶。户部尚书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肖大人,那要是婆婆偏疼小儿子,总偷着给小儿子家送东西呢?”
“那就让大儿子家也去拿!”礼部侍郎朗声道,“都是自家儿孙,一碗水端平了,哪还有那么多是非?”
皇上听得眉开眼笑,指着他道:“好!肖爱卿,今儿就给众卿好好说道说道你的治家经。说得好,朕重重有赏!”
百官们顿时围了上去,纷纷向礼部侍郎取经,太和殿里的沉闷一扫而空,连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都仿佛暖了几分。
只有站在角落里,太子的太傅,悄悄皱起眉——家庭和睦固然重要,可真要让天下百姓都照着礼部侍郎的法子过日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这背后牵扯的,可不只是家务事啊。
宰相府的午后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沉闷,柳氏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手里拈着一小碟瓜子,指尖捻开的瓜子仁颗颗饱满——那是宰相大人清晨出门前,耐着性子替她剥好的。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裙摆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却半点没有赏景的心思,只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着瓜子,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莲儿如今是小姐了,身份不同往日,倒是不如林菲菲那般懂得藏锋。”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萍儿正替她轻轻摇着团扇,闻言连忙垂首应道:“夫人说笑了,莲儿小姐素日里最是敬重您的,事事都要问过您的意思,想来是真心盼着您好呢。”
柳氏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指尖的瓜子壳被她捻得粉碎,“但愿她是真心。不然,凭她如今的势头,我倒真未必是对手。”到时候,怕是要吃些不明不白的苦头。她有一口没一口地磕着瓜子,目光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萍儿手里的扇子慢了半拍,眉头微蹙,嘴唇嗫嚅着,像是有话要说,却又被什么顾虑绊住了脚步。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恰好被柳氏眼角的余光扫到。
“萍儿,”柳氏放下瓜子碟,语气里添了几分审视,“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该知道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奴才。你会是个忠心耿耿,绝不出差错的奴婢,对吗?”
萍儿心里一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声音带着些微颤抖:“主子明鉴,萍儿万不敢对您有半分欺瞒!只是……只是那日,萍儿偶然撞见莲儿小姐,正偷偷拉着陈大夫说话,让他万万不可对外人提起……提起她这几个月都没来月事的事情。”
“什么?”柳氏猛地坐直了身子,眼底先是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喜,随即又被浓浓的疑惑覆盖。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帕子,指节泛白——莲儿既然有了身子,为何不第一时间来告诉她?以她们的情分,她定会为她周全安排,替她做主。
柳氏指尖轻点着榻沿,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难道……莲儿是怕这失了清白的事传出去,会连累皇后娘娘失了颜面,才宁可自己捂着,不敢公开有孕的消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莲儿一向不是这般胆小的性子。
“萍儿,”柳氏定了定神,声音恢复了平稳,“你去一趟二公子的院子,就说我有要事找他,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萍儿叩首起身,心里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夫人。”转身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