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晓明，东方微微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流星飞跃云层，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光痕，隐没在万家灯火。
一颗极淡的星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后，也彻底被边际的天光淹没。
“小宋仙官？小宋仙官？”
坐在上座的渡白正讲到一半，就看见下面的座位上有个小鸡仔在那里不停的点头，看起来好像很赞同的样子。
实际上是在打瞌睡来着。
旁边的赵如意轻轻给了她一个肘击，让宋君翊从并不舒坦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小宋仙官？”
“到！”刚醒来就意识到还在开会的宋君翊下意识惊起一身冷汗。
看见她一副还没回魂的样子，渡白很体贴地问她要不要休息一下。
小宋仙官摇摇头，“没事，只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而已。”
或者说，根本没睡，经历了一场几千万里的征途后，她现在觉得好像只要脚着地都可以原地就表演一个倒头就睡。
为了表示自己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会议，宋君翊“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整个神仙都精神了很多。
渡白显然是被吓到了，愣了好一下才说了一句好。
这是明识离开后的第二天，渡白直接从食堂回到了办事处，但只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工位。明识的那间办公室被金色的符咒封存了起来，再没神仙进去过。
一年，两年，三年……
办事处的仙官们依旧在为天庭的神仙们四处奔波，在新任领导渡白的带领下……仙官们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渡白的身份地位对于天庭的大部分神仙来说，固然是需要忌惮的，但仍然有小一部分神仙仍然觊觎那个位置。渡白用“自己的”实力，全部给打服后，异议才稍微降下来一点。
一部分不服气的神仙认为，这些法力从根源上并不属于渡白，迟早有一天在他法力耗尽的时候，就是他们重振旗鼓的时候。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不是渡白自己的法力？
当然是因为在办事处成立的最开始，和偶尔来借题发挥的时候，被明识揍了太多回，太熟悉了。
听见那群神仙这样催眠安慰自己，渡白直接气笑了，大摇大摆的把那群只会挑衅又不敢打架的神仙一股脑全扔到外面，嚣张放言道：“尽管来！看看老子法力先没有，还是你丫的头先掉地上给我当马桶！”
围观群众：“……”
赵如意：“……”她就说这法力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明识的。果然以前还是挨打挨少了。
小宋仙官：“……冷静点，最近凌霄宝殿那边的投诉信越来越多了。”
新任·渡白·老板继续嚣张发言，“不就是罚点款吗？我差这点钱？”
这是仗着明识不在，一点都不害怕被罚写检讨了。
楚绛玄见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渡白仙官……”
“叫我老板。”刚把一群闹事的打出门的渡白现在还有点飘。
楚绛玄：“……”他怎么突然开始装起来了?
赵如意直接就没忍住一斧头往他那边甩过去，渡白一时反应不及，青铜的斧头直接擦过他的耳朵钉在了门口的木樨花树上，一缕青丝缓缓落下。
惊魂失魄之后，渡白大叫：“赵如意！你想杀了我吗？！”
小宋仙官识趣地把大门关上，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楚绛玄看见渡白没理自己，直接就去找赵如意吵架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
直到被她身上的花蛇和蜘蛛联合逼到了树上的时候，他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瞅着树下的楚绛玄问道：“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完全一副不屑于和那俩毒虫计较的养样子。
龙龙仙官又叹一口气，“我想说，凌霄宝殿的内存升级了，投诉记录五百年消除一回。”
渡白：“……”
“虽然老板现在没回来，但是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回来啊！”
趴在树上的渡白面带微笑，真诚真心地发问：“这种事情为什么不能早点告诉我？”
龙龙仙官也得体的笑了一下，“我以为像凌霄宝殿发出来的公告，渡白仙官，不对，渡老板这样的神仙一定会看的。”
渡白：“……”
渡白小小地慌乱了一下，随后开始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经记录上去了，多一个少一个也拦不住他未来的结局，不如放飞自我，享受生前最后一段美好的时光。
赵如意把斧头从树身上拔下来，语气悠哉，“放心吧，等老板回来，他这顿打怎么也跑不掉的。趁这个时候还不如想想……”
她顿了一下，“不如想想怎么恢复法力这件事。”
刚刚那群神仙的话难听是难听了些，但也很现实。现在渡白还依靠着明识留在他身体里的法力逍遥法外，但等他用完了留存的法力，不一定就有现在的威慑力了。
渡白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担忧，想安慰她一下，“不要那么悲观，事情不一定就到这个地步……”
赵如意瞪他，“你敢保证吗？你敢保证不出什么意外不会让法力耗尽吗？”
渡白很想保证，毕竟当时就连他都没想到，明识给他输送的法力居然这么浓厚，就连他家里那一群祖宗们把自己的法力浓缩浓缩再浓缩都不一定有那么深厚的法力。
也就是那个时候，渡白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群英璀璨的天庭，独独只有一个明识能空降到这个位置上了。不仅仅是他讳莫如深的背景家世，还有他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仅仅这两个就足以让那群神仙们闭上鸡哇乱叫的嘴。
办事处里面，和渡白差不多修为的不是没有，赵如意就算一个，但在家世背景上，蚩尤一脉在天庭里面到底是稍逊于黄帝这边。不是蚩尤先部们的修为不够看，而是——黄帝这一脉的神仙在数量上拔得了头筹。
这也是明识选择渡白代班的主要原因。
赵如意和渡白，无论是资历，修为还是家世，都不相上下。在面对工作的态度上……说实话，明识宁愿选择宋君翊和楚绛玄。可惜，除了工作态度和修为，他们两个并不占优势。
明识离开后，几乎所有神仙的眼睛都盯着那个高悬的位置，就等着什么机会把渡白一把拉下来。
渡白很想保证明识给他留的这些法力别说一百年了，再嚣张两百年都不是问题，但他不敢保证意外。
他妥协道：“那你说，现在哪里可以恢复我的法力？我家里的神仙们跑了那么多地方，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你现在就能找到了？”
赵如意瞥了他一眼，“这世界上，消失在历史里的图腾何其之多，哪里是短短几年就能找到的？”
渡白：“你也知道没那么好找，不如听我的，好好在单位里苟个几百年，等老板回来自然万事大吉！”
小宋仙官犹豫一下，道：“可你刚刚那个样子，不像是要躲起来慢慢苟的样子。”
再直白一点，在渡白仙官有意无意地操作下，天庭办事处的名号在整个天庭，甚至整个三界，越发的响亮了。但这名声是好还是坏，就得自行辨认了。
花蛇张牙舞爪地龇着毒牙示威一下，让渡白好好听它的主人说话，直到后者双手举过头顶，它才重新盘在赵如意的头上，甚至亲昵地舔了一下她的脸。
赵如意继续道：“既然你家里都在找消失的图腾家族，那我们就可以去找那些还存在这个世间的图腾。”
宋君翊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找那些仍有图腾崇拜的神明们，看看他们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就是这个意思。”
在当今，虽然有很多神仙都归顺于天庭，在天庭谋职生活，很多一部分原因都是他们本就是天庭招上来的。
但仍有一部分受少数民族崇拜的神明，他们自身就有很强大的实力和数量惊人的信徒。他们完全不需要依靠天庭的职位来获得香火。
渡白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黄帝他查遍了天庭系统里记载的所有法力，待一无所获后才把目光放到了消失的图腾上。然而还有少部分神明因为没有加入天庭，自然不会在天庭系统里面记载自己独创的法术。
赵如意的意思就是找那些神明们，看看能不能解开渡白身上的法术。
渡白闻言撇了撇嘴，“世界那么大，那些神明们几乎都喜欢多在山野里面，或者天天就守着自己的信徒们，哪里有那么好找？”
楚绛玄：“我倒是觉得这样刚好找一点，毕竟他们就只守着自己的信徒，哪里也不去，不是吗？”
小宋仙官眼睛一亮，“对啊，区域缩小了反而更好找。总比那些连图腾消失在哪里都不能确定的要好得多。现在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渡白：“什么问题？”
宋君翊看着他，“我们都在上班，哪里有时间去找他们？”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渡白心里稍微得意，看看，就算想去找也没时间找不是吗？干脆就老老实实等个一百年，等老板回来再说不香吗？
刚想这么说，就听见赵如意轻轻笑了一下，笑得渡白小心肝一颤。
赵如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渡白，语调微微扬起，“工作上的事简单啊，我们渡老板不就站在这里吗？把我们这几个员工外派几天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说是不是，渡老板？”
先前嚣张地让让他们叫自己老板的渡白尝试挽救一下这件事情，“……其实也不一定要我们……”亲自来的。
他想说，也可以让他家族里的神仙手下们慢慢去找，但其他仙官完全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宋君翊：“那就麻烦你了，渡老板！”
楚绛玄：“那就麻烦你了，渡老板！”
此时，院门的屋檐上也传来一道声音，“那就麻烦你了，渡老板！”
！
“耀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啊，在听见你们说要一起出去玩的时候。”
渡白无奈，“那不叫玩，我们是有正事要办。也不对，明明……”
“看来你已经答应了。”赵如意笑道。
渡白：“……”他怀疑自己被做局了。
他叹了一口气，“耀祖，你不能去。你都已经开学了，要是老板在的话，是不会同意你请假就为了出去玩的。”
耀祖才不管他，这个世界上能管住他的就只有早逝的父母和一个明识。现在明识不在，那就自己管自己。
“没关系，我叔叔同意了，刚刚已经让他去找仓颉老师请假了。”
渡白：“……”他一定是被做局了！不然事情怎么可能会发展成这样？
见事情已成定局，赵如意拍了拍斧头砂锅并不存在的灰，浑身轻松地离开了，说是要好好准备一下下凡之前要准备的东西。
小宋仙官也说既然都要下去的话，还是要向外公示一下这几天办事处的调解方式改为先上调解。
至于麒麟崽……
麒麟崽去准备春游要吃的小零食了。
只有渡白在思考，等明识回来的时候，自己究竟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是东一块西一块了。
好吧，他也很想出去玩，嘿嘿嘿！
到时候再说吧！
春意渐浓的时节，高昂嘹亮的山歌先一步唤醒了山野间的生灵，炊烟弥漫，新出炉的五色饭还冒着热气就被端到了祭坛上，众人乌泱泱的聚在一起到野外采摘野花佩戴在身上，还有一部分花枝扎成了花盘供奉在上面，对着面前的神位供祭祈福。
办事处的仙官们刚到这里，就被这锣鼓喧天的热闹景象给吓了一跳。在他们的印象里，这样热闹的时候还停滞在过年街市上的那段记忆里。
宋君翊甚至费力地想了一下，上次在这样热闹的街市里闲庭信步的时候到底是多久了？
好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所有神仙里，最兴奋的莫过于还是未成年的麒麟崽，看着人山人海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兴冲冲地就要冲上去挤在一起。
但因为太兴奋，不小心撞到了旁边正端着一碗白粥路过的老婆婆，手上的白粥也差点落到地上。
“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