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漓手里拿着小锤子,站在宫阁最高的阁楼上,从他的视角看下去,姜幼正坐在台阶上发呆。
她一会瞧瞧天上的月亮,一会低头画着什么。
这可怜见的,他看了就难受。
云漓对着身后的编钟来了几下,这乐器他以前没见过,也不会用,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
算了,他也听不懂。
云漓又敲了几下,声音比较急促。
他看见她抬了抬头,朝着宫阁的方向看了过来,云漓又敲了两下,点了阁楼上的灯。
这下,姜幼算是彻底看见了。
只不过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天已经黑了,距离又远,她看不清他的脸,不过直觉还是告诉她。
这就是云漓呀。
姜幼左右看了看,实在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火折子,吹了吹,在空中挥了起来。
她在写字,火星划过,基本是停留不了。
云漓想叫她,但不敢喊,大巫能容忍他这举行为已经算是格外开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实话,他也是不太理解,大巫对他的容忍度为什么那么高,他撒泼打滚他都不打他。
为什么呢?
因为大巫认错了人。
大巫以为云漓是他的主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主子会变成一个恋爱脑,但他真的测了很多次,这家伙就是从神界下来的呀。
除了他的主子……还会有谁呢?
昭和原话是这么说的:神界众神,好日子都过惯了,最近也没有要应劫的,他们日子过的舒坦,不会下去的。
不会下去,就更不会去考虑绞杀天道这件事了,于是,昭和神君开始布局。
为了骗过自己,也为了骗过天道,昭和最后还抹去了自己身上的这一段记忆。
他以身入局,自碎万千神魂,制作陨落的假象,碎落的神魂洒遍尘世的各个角落,开始了他布局的第一步。
不过这些,大巫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主子让他在这里等他。
说此番行动风险极大,若有不慎,可能全盘皆输,让他找到他之后,一定看好他!
千万别让他因为恋爱脑,误了大事。
大巫此前一直觉得,他的主子是不可能会恋爱脑的,但是见了云漓之后,他是真没法了。
他的主子说的还是太对了。
神仙应劫,情之一字最是难熬,他虽没有情节,但下界纷扰太多,还是要提防,毕竟情劫一事,是能人为制造的。
因为,禹启的情劫就是昭和某天突然想坑禹启一把,突发奇想,人为制造的。
结果显而易见,两个恋爱脑双双陨落,留下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是有些不敢见嗣闻的。
不过好在,禹启托孤没托到他这,而是托到了尧光那,可能是因为尧光更会照顾孩子吧。
大巫慢悠悠的爬上来楼梯:“适可而止。”
他真是没招了。
一边是主子的叮嘱,跑他一定看好他,不要让他恋爱脑,一边是云漓不顾死活的威胁。
他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大巫枯瘦如柴的手从黑袍里伸出来,夺过了云漓手里的锤子:“回去睡觉!”
他想一锤子敲在他脑袋上,但是他不敢。
他家主子也就这会看起来纯良无害一些,有点情绪都摆在脸上了,一点都不会藏。
眼神要是能刀人,他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他现在就是想敲也不感真敲,他害怕昭和以后恢复过来,还不知道要找他算什么账。
顶阁上的灯熄灭了,就连钟鼓声也停了。
姜幼收了火折子,打算回去睡觉,其实她也知道,这样的沟通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至少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有人陪着总是不一样的。
看着又一次被自己棒打鸳鸯的两个人,大巫心里也不好受,但是没办法,能怪谁呢?
而且,他算了一个,这俩没有姻缘线。
那小姑娘的姻缘线在齐怀卿身上,他说了,但是没人信,云漓不信,齐怀海也不信。
前者似乎自小就不喜欢齐怀卿,后者想要强求,还跟他打赌,他怎么就这么难。
大巫不知道昭和具体的目的。
只知道天崩开局,这世界上来就给他家主子安排了一个青梅竹马,真是避无可避。
大巫一夜就坐到了天明。
今日是王上的生辰,王廷休朝,其实休不休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又不休,王不理事,几乎所有的权柄都在他手里。
他也是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
活着还是太难了,主上下来得晚,他还不知道能撑几年。
姜幼今日起得格外早一些。
昨日狩猎回来的时候,就和连阙约定好了,晚上要去城西的那家烧饼铺子买烧饼,
出了门,姜幼闻着饼香,就来到了街中央。
两边都是小商小贩,还有挑着货物售卖的货郎,尖细的嗓音极具穿透力。
姜幼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只觉得早市的热闹程度比以往更甚了些。
似乎是免了什么费用,今日的商贩极多。
到街口的时候,连阙正在朝她招手:“这!”
连阙是有品阶的王廷官员,职位虽不高,但她是有侍女的,只是她出行从来都不带。
姜幼也不知道她是不喜欢,还是为了考虑她的面子,毕竟她没有侍女。
受制于社会环境所迫。
她连买侍女的权利都没有,除非她也能当着不大不小的官。
就像连阙那样的就刚好。
九品芝麻小官,有那么一丁点小权利,但是不用上朝,也乐得清闲。
文官就算了,太勾心斗角,她脑子不够用。
武将倒是容易一些,但是需要立功,本来上次跟着齐怀海去南方她就是这样想的,结果黔南的山林被烧了。
功过相抵,白干一场。
属实是恨的人牙痒痒。
姜幼坐到桌前,连阙已经点好了。
小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山奶黄色的鸡蛋汤,和金黄色的酥饼。
这老板还是有几分刷子的。
至少姜幼烙饼的时候,她放再多的猪头也没烙出过如此酥脆的饼子。
这地方又不存在什么科技,那就只有技术了。
连阙点了三个酥香脆咸的酥饼,每块都被被均匀地切成了四小块,店家一共切了十二块,放在小竹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