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明令宜便让小春在门口挂上了歇息的牌子,然后开始做两人的午饭。
小春原本以为今日中午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没想到她刚关上门,就看见自家小姐拿出一条五花肉,准备放锅里油炸。
“咦?!”小春惊讶,“小姐,咱们中午也吃这个脆脂凝蜜光的猪肉吗?”
明令宜点头,“都做了那么多份,我们中午也吃,你先前不是都馋了吗?”明令宜说这话的时候,不由揶揄地看了小春一眼。
她身边这胖丫鬟,力气挺大,也的确挺能吃。
她总不能让人在店里,还管不好饭菜吧?
别的不行,既然是开食肆,自然是能让伙计们都吃得饱饱的。
小春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是明令宜话里的哪个字或是哪个词触动到她,小春忍不住衷心道:“小姐你真好,你就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的小姐!”
明令宜耳边都是油锅里传来的滋啦啦的声音,小春刚才的那句话她没能听出来别的什么意思,只是笑了笑,当做是小丫头的随口之言。
等主仆二人坐下来吃饭时,小春早就被这脆皮五花肉的香味勾得两眼放光,那模样,跟那饿了好几天眼光发绿的饿狼都没什么两样。
在明令宜才吃了两口时,她已经就着五花肉,吃光了一碗米饭。
很快,第二碗也干光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一句话。
明令宜看得失笑,她的胃口一直不太好,但是现在看着小春吃得格外香,也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等到明令宜吃到一半,小春就已经干完了第三碗饭。
她一抹自己的嘴巴,“小姐,我们晚上卖什么?”
明令宜:“就面条吧,先前我们做的麻酱面,如何?”
晚上的话,她决定早早收摊,就不用那么麻烦。
何况,今日份的五花肉,已经用得差不多,晚上如果还继续卖脆皮五花肉的话,食材也不够了。
小春点头,她站起身,就准备去准备面团。
“不着急,先歇息一会儿再去忙。”明令宜看穿了小春的想法,开口说。
小春依言坐下来,“对了,小姐我给你讲邱婆子家的事吧!”
刚才她家小姐说到晚上开门做生意就煮面条的时候,小春就想到了上午拉着桂婶儿听到的那些八卦。她其实早就想说,只不过她家小姐一上午都太忙了,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明令宜:“嗯?”
“那尧娘伺候的根本就不是她跟她夫君的孩子,而是她小叔家的。我听桂婶儿说,可能\b柴家老大,那个叫柴源谦的\b,咳咳,不举!”小春一脸兴奋。
明令宜:“……”
她已经不是很想听了,小春都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打听人家夫妻的房中事这算怎么回事儿?
明令宜正要出口阻拦,谁知道小春已经飞快道:“然后现在那柴家老二家里不都好几个娃了吗?那邱婆子觉得老大家里连个后代血脉都没有留下来,就想要让他们家老二兼祧两房!”
明令宜:“……”
小春语速飞快,“桂婶子就是住在他们隔壁,晚上听见尧娘子不愿意的声音,但好像,好像也没用。小姐,这种人能不能送官府去啊!”
小春义愤填膺,桂婶儿在她面前说得还直白些,不过她还没忘记眼前她是对着自家小姐,那些腌臜的话就不跟小姐说来听。
明令宜拧了拧眉头,小春这有些语焉不详的话,她倒是听明白了。
邱婆子想要自己二儿子兼祧两房,而尧娘反抗不愿意,很明显,她不是准备让二房的孩子过继到大房,也不是在外面随便找个女人再生孩子,而是准备让二儿子欺负自己的大儿媳妇儿。
哪怕大燕王朝的民风再开放,但也不是有女子愿意做这种事。
只因为自己夫君不能生育,就要跟夫君的兄弟等人发生关系,生下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孩子,而且,这种事情,都是要直到女子生出来儿子才能结束。
大多数家族中,也没这种规矩。
明令宜从前倒是在书里见过,但没真的遇见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刚才从小春嘴里听见“兼祧”二字时,愣了好一阵儿。
“即便是兼祧,女子不愿意的话,官府也没办法。”明令宜叹了一口气,“除非这尧娘不再是柴家的媳妇儿,不然……”
剩余的话她没有再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确。
不然,这种宗族规矩,尧娘不想遵守,也不得不遵守。
“这不就没办法了吗?”小春问。
明令宜:“除非这时候尧娘主动站出来主张和离。”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估计也很难。
男子休妻倒是简单得很,一纸休书便能随便决定了枕边人的去处,对方连争辩的机会都不能有。
而女子想要离开男子,却是千难万阻,何其困难。
哪怕有女子愿意站出来,仅仅是走个流程,都能将人劝退。
所以她觉得尧娘很难。
小春叹气,她家小姐都说不容易,那肯定是极为困难的。她自己也想不出来什么办法,只好叹气道:“我听桂婶说,这尧娘子是真的很惨。柴家面馆里的一切,几乎都是尧娘子在操持。而且,还是那个邱婆子特意将尧娘放在店里,因为她长得好看,所以,就让她在外面接待客人。有时候还会遇见偷偷揩油的龌蹉男人,邱婆子也不允许她声张,反而又要骂她下贱放荡……”
明令宜:“……”
一个人立不立得起来,光是靠着外人的怜悯和帮忙是不行的。如果没有想要出走的决心,那只能一辈子在泥潭中挣扎,暗无天日。
她吃完饭后,去后院房间里小憩了一会儿,却有些意外地梦见了李昀。
有一日,清明踏春。
虽说大漠也没什么春色可言,但李昀想着她从小就在上京城里长大,跟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的习惯也差不多,便带着她出门转转。
实际上,她因为喘症,\b鲜少出门。尤其是在春日,各种花朵竞相盛开,争奇斗艳的时候,她的喘症发作得最厉害,根本不可能出门。
但她喜欢跟在李昀身边,一块儿出去玩。
然后在市井中,发现有丈夫殴打妻子。
明令宜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李昀。
“西北民风彪悍,跟京城中的世家贵女脾气秉性截然不同,你看着吧。”李昀似乎看出来明令宜眼里的意思,他不由解释道。
明令宜当时还不知道“民风彪悍”这四个字的纯度,“可是她现在都被她的丈夫从家中拖到了大街上挨打……”
“若是一个人自己没有想要立起来的心,哪怕旁人施以援手,也不是长久之计。想要活出个人样,首先就不能看低了自己。”
李昀这话刚说完,明令宜就看见原本还被按在地上被殴打的妇人,忽然找到机会,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了不远处的肉铺子,抢走了摊主屠夫手中的屠刀,一刀便劈向了追着她而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