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把我吃干抹净了。”谢沉屿指尖温热,攥着她手,捂了下她冰冷的手,“我不答应,岂不是亏了?”
他唇角上扬,眉眼舒展开来,瞧上去心情极为愉快。
庄眠一颗悬着的紧绷心脏,慢慢松缓下来:“你也可以学诸葛亮,前两次不答应,第三次再答应。”
谢沉屿“噢”了声,打量她的神情,悠悠道:“这不是怕累坏我们庄律师嘛。”
房间里寂静无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维港夜景,宛如虚拟的梦幻之境,好不真切。
好像飞机上那种失重的轰鸣声再次萦绕在她脑海中,让庄眠有些失神。她没再说话,近在咫尺盯着他锁骨上那颗性感的妖痣。
不真实感越演越烈,她突然害怕梦醒后是一场空。
谢沉屿敛了点笑,懒懒开腔,微扬眼尾洇着玩世不恭:“也不至于高兴到宕机吧?”
庄眠回神,直白地说:“是很高兴。”
谢沉屿微微一怔。
时间不早了,庄眠抽回自己的手,从他怀里离开:“那我先走了。”
男人的手忽然扣了过来,蛮横地擒住她手腕,死死扣紧,像是要封锁她所有后路。
他猛地用力一扯,庄眠再一次跌坐在他腿上,长发扑簌簌坠落,晃动着擦过他嶙峋冷白的锁骨。
“去哪儿?”谢沉屿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神侵略性极强,似是担心她会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
“我来得急,还没订房。”庄眠说,“我下去找前台开间房。”
“不喜欢这间套房?”谢沉屿问。
庄眠:“没有。”
谢沉屿:“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庄眠:“想的。”
“那你多开一间房,欲盖弥彰什么?”谢沉屿强势地将她禁锢在怀里,毫无放她走的意思,用命令的语气说,“跟我住这儿。”
庄眠解释道:“我担心你不方便。”
她没有打招呼就擅自过来,虽说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也不想打扰到他。
“还没结婚就开始替我着想了。”谢沉屿抬手捏了一下她脸,语调闲散,“不方便能怎么办,趁现在提前适应呗。”
庄眠思索了少顷,认可他的话:“那我先住在这里。”
谢沉屿这才有空捞起她的双脚,详细地观察,映入眼帘的是青一块红一块的肿,看得他直皱眉。
“怎么伤的。”
“不小心崴了一下。”庄眠想收回脚,但谢沉屿指骨有力握着她小腿,她动弹不得,“不是很疼。”
在弄堂崴了脚,后面又跟商会领导的太太们打网球,新伤旧伤叠加,无论上多少药都不见好转。
苏澜得知她请假的消息时,还以为她是要住院休养。
谢沉屿唇线抿直,神色肃冷地拨打内线电话,吩咐24小时服务的管家送药箱过来。
男人一言不发地帮她处理伤势,浓长的睫毛垂下,遮挡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辨不清具体情绪。
庄眠察觉他好像又不太高兴了。
她心口一阵惶惶然,看着他手上仔细又温柔的动作,决定开口说点什么。
“谢沉屿。”
“嗯?”
“我知道你介意我和钟景淮的事情,但你们两个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存在。”庄眠靡艳的嗓音平添几分温柔,娓娓道来,“我以前拒绝和你结婚,也不是因为他。”
谢沉屿眼也没抬,声线微哑地“嗯”了声。
其实庄眠那封分手信写得非常清楚,她提出分手跟钟景淮无关。
可谢沉屿却觉得,她是担心他伤害钟景淮才故意这么说的。
毕竟钟景淮就像她的再生父母一样,她不允许有人伤害她的家人。
谢沉屿没有再追问前尘旧事,也没有执意要一个分手理由。
仿佛在庄眠亲自提出“结婚”的那一刻,过往种种便已风吹雾散,一笔勾销。
如今,他的眼里只有当下,只有她。
庄眠也不想提起过去那些不好的糟糕回忆,破坏他们难得的氛围。
就像庞自励的事情,一旦过了最佳的倾诉时间,庄眠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钟景淮。
见过谢怀谦和唐源中的事情,过了那天之后,庄眠再也不愿提起。
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思绪不受控制,庄眠曾经在午夜梦回难以遏制地幻想。
假如那天晚上,谢沉屿肯转头看她一眼,她把见过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他,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假如那晚,谢沉屿发现她耳后的伤,发觉她情绪濒临崩溃;
假如那晚,她可以更早一点赶回去,不让他等那么久;
假如那晚他相信她说的话……
假如那次她没有回国……
可是没有假如,分手成为板上钉钉。她已经没有尊严了,不能再自欺欺人。
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一个人都没有。
其实当年的庄眠但凡再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
她是能找到一个理由留下来的:她喜欢谢沉屿。
可惜,谢沉屿那句“一开始就别来找我多好”,让她堆积如山的情绪彻底崩塌。
人生第一次奋不顾身,原来是飞蛾扑火,烧得两败俱伤。她觉得太难过了。
现在,谢沉屿倘若真想跟她结婚,回到沪城便会跟家里说,到时候他家人自然会亲自告诉他,她如何如何不行。
家人与生俱来,流淌着相似的血液,抹不掉。庄眠不愿意站在道德制高点,叫谢沉屿去指责他的家人。
她心如明镜,谢沉屿看似散漫不走心,实则非常在乎谢家。
同样,那些人谁都没资格高高在上指责她。
倘若这一次他们还是落得同样的结局,重蹈覆辙,庄眠也认了。
庄眠逐渐找回年少的勇气,也比年少时更厉害。
爱情救不了人,但她可以划船救下自己。
谢沉屿为了肩上扛的家族责任,主动选择跟她结束,至少不再是她孤立无援离开。
一次又一次被全世界抛弃,孤立无援的滋味,她永远都不想让他体会到。
谢沉屿若是提出分开,庄眠不会像郁时渊情人那样梨花带雨地挽留,她会体面放手。
反正她身边本来就空无一人。
她唯一的请求是,这一次希望换他祝她平安顺遂。
……
第二次奋不顾身,不考虑任何后果地奔向谢沉屿,庄眠想将所有事抛之脑后,在港城渡过无忧无虑的三天。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
等谢沉屿帮她处理好伤势,庄眠抬睫望向他,恰好对上那双冷森森的黑眸。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出声问:“你生气了?”
“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的事。”谢沉屿哼了声,漫不经心的口吻。
庄眠道:“不打招呼就过来找你?”
谢沉屿稍微弯下腰,逼近她面庞,指着自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语气懒散又拽:“我脸上哪一寸,写着不乐意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