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右手长枪奋力向后横扫,逼退追兵,一夹马腹,白马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猛地向前窜出。
“她受伤了!追!别让他们跑了!放箭!”狄戎百夫长气得暴跳如雷,指挥士兵们疯狂围追堵截,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赵青伏低身体,将宋清远护在身前,左手忍痛拔出肩头箭矢,带出一蓬血花,反手取下长弓,根本不顾伤口崩裂,搭箭便射。
“咻!咻!咻!”
连珠箭发,箭矢如同长了眼睛,精准地射向追得最近的几名狄戎骑兵身下的马匹。
战马悲鸣倒地,顿时阻碍了后面的追兵。
借着这点空隙,赵青猛磕马腹,白马四蹄腾空,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白色闪电般冲出了狭窄的通道。
然而,刚出坡口,前方烟尘大作,竟又是一支约五十人的狄戎骑兵迎面而来,显然是听到动静赶来支援的接应小队。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赵青左肩鲜血淋漓,脸色苍白,还要护着身前的宋清远,形势瞬间危急到了极点。
宋清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赵青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她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再次加速。白马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意志,速度竟再次提升。
“去死吧!”赵青厉喝一声,长枪平举,直指前方敌阵心脏。
那支狄戎巡逻队没想到对方如此悍不畏死,竟敢直接冲击军阵,仓促之间阵型未稳。
赵青一马当先,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身体,瞬间撞入敌阵。
长枪翻飞,左挑右刺,很快打开一个缺口。
狄戎小队被这亡命般的冲锋打懵了,阵型瞬间被撕裂。赵青穿透敌阵后,毫不停留,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身后的追兵被自家接应队的混乱阻挡了一下,再想追赶时,赵青等人已消失在起伏的山峦之中。
直到冲出十数里之地,确认后方暂无追兵,赵青才稍稍放缓马速。
她左肩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将半边战甲染得通红,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额头上满是冷汗。
宋清远惊魂未定,看着赵青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感激与愧疚:“赵……赵青姑娘,多谢……救命之恩……”
赵青微微侧头,声音因失血而显得虚弱,“无妨……皮肉伤……城主无恙便好。将军大军……即刻便到,我等需尽快……与大军汇合。”她每说几个字,都需要微微喘息。
这时,天际传来一声鹰唳。
黑风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似乎确认了他们的安全,才振翅向着谢云景的方向飞去报信。
宋清远抬头望着黑风远去的身影,又看向为他杀出一条血路的女子,对军城这群巾帼英雄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眼眶不禁湿润。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盖不住赵青粗重而的喘息声。鲜血不断从肩甲缝隙中渗出,顺着臂甲滴落,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暗红痕迹。
每一次马蹄踏地的震动,都如同重锤砸在她的伤口上,带来一阵阵眩晕。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但她的眼神却依旧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兵。
宋清远紧紧抓着马鞍,他几次想开口让她停下处理伤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停下,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只能尽可能稳住自己的身体,减轻她的负担。
“赵姑娘……撑住……我们……”宋清远的声音因颠簸而断断续续。
“无妨……死不了……”赵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快……到了……”
她凭借着对地形超乎常人的记忆力,操控着战马在起伏的山谷中穿梭,尽可能选择隐蔽难行的路线,以摆脱可能的追踪。
奔行了一夜,在黎明即将来临时,白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打着响鼻,口鼻喷出浓浓的白雾,显然也已疲惫不堪。
赵青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身体的温度在快速流失。
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滑落之时。
一声鹰鸣再次从空中传来。
紧接着,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潮线骤然出现。
玄色的大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那个巨大的“谢”字,如同破开黎明的曙光,耀眼夺目。
“是谢将军!”宋清远激动的声音发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赵青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晃了晃,差点栽下马去,被她强行稳住。
斥候骑兵也发现了他们,策马迎上:“赵将军!宋城主!你们……”
话音未落,大军本阵方向,已有数骑如离弦之箭般狂飙而来。
为首一骑,玄甲墨氅,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谢云景。他身旁,是面色焦急的沈桃桃。他们亲自迎了上来。
“清远!”
“赵青!”
谢云景和沈桃桃几乎同时赶到,看到马背上两人浑身是血,赵青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虚脱的模样,皆是脸色大变。
“快!医官!林半夏!”谢云景猛地勒住战马,不等马停稳便飞身而下,几步冲到近前。
沈桃桃也立刻下马,冲到另一边,看到赵青肩上那狰狞的伤口和不断淌下的鲜血,眼圈瞬间就红了,“赵青!你怎么样?”
谢云景小心地扶住几乎要从马背上滑落的赵青,触手一片湿冷,全是血。
“末将……幸不辱命……”赵青看到他们,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意,话音未落,一直紧绷的意志终于松懈,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谢云景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住,打横抱起。
她的身体轻得惊人,冰冷的铠甲下,是同样冰冷而虚弱的身躯。
“赵青!”沈桃桃惊叫。
“失血过多加上力竭晕厥。”赶来的林半夏沉声道,语气凝重。亲卫接过赵青快步走向后方急速赶来的马车。
另一边,亲卫们也小心地将虚弱不堪的宋清远从马背上扶下来。
“将军……沈姑娘……”宋清远脚一沾地,便是一个踉跄,被亲卫扶住。
他看着谢云景和沈桃桃,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声庆幸的叹息。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桃桃连忙上前,查看他身上的伤痕和镣铐,对亲卫急道:“快!找人来开锁!小心些!别伤着宋状元!”
很快便有人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宋清远手脚的镣铐,手腕和脚踝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
林半夏也上前为他清洗包扎伤口,披上干净的薄被。
沈桃桃将昏迷的赵青安顿在铺了厚厚毛皮的马车里,林半夏救治的时候,她在一旁打下手。
谢云景则站在宋清远面前,目光深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认他除了皮肉伤和虚弱外并无大碍,一直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宋清远的肩膀,沉声道:“辛苦了。”
三个字,重逾千斤。
包含了太多情绪,失而复得的庆幸,对兄弟涉险的愧疚。
宋清远摇了摇头,露出释然的笑容:“所幸……东西和文书,张寻应该带回去了……赵青姑娘她……”
“她不会有事。”谢云景的目光转向那辆安静的马车,“她是军城的英雄。”
沈桃桃从马车里探出头:“云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是否先回军城?”
谢云景收回目光,恢复了冷峻的统帅模样,环视四周,沉声下令:“前军变后军,斥候扩大侦查范围,警惕狄戎追兵。全军保持警戒,护送伤员,返回军城。”
“是!”众将领命,大军井然有序地开始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