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推辞了,”宋绵绵皱眉,“你也累了一夜,万一倒下,谁来保护世子?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凯津原本也想留下照应,刚开口。
“我在这儿守着也……”
话没说完,就被宋绵绵一抬手打断。
“现在还不用人轮班伺候,我盯着就足够了。你们两个赶紧去补觉,别熬坏了身子。等真有事,我会喊你们。”
凯津叹了口气,只好和义辰对视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宋绵绵趴在床边,双臂交叠垫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黎安的脸。
她看了一会儿,眼皮渐渐变得沉重,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阳光透过窗纸洒进来,暖洋洋的。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
最后终于抵不过困意,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窗外,晨光悄然爬上屋檐。
第一缕光线斜斜地穿过窗棂,恰好落在黎安苍白的脸颊上。
他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视线还有些模糊,意识也尚未完全清醒。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圆润小巧的脸庞。
宋绵绵正趴着酣睡,脸颊微微鼓起,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她偶尔咂吧两下嘴,小鼻子抽动一下。
忽然,她喉咙里咕哝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糖锅……再添一勺……”
黎安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拨开她额前一缕散落的碎发。
可他的手刚碰到她的发丝。
她竟猛地抬手,反手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
“别闹……”
她皱了皱小鼻子,然后翻了个身,顺手捞过枕头抱在怀里。
黎安怔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拍的手背,又看了看她睡得毫无防备的小脸,嘴角忽然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一个弧度。
他轻轻吸了口气,尝试着撑起身子。
左臂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但已无大碍。
体内的毒素经过一夜的引导和药物配合,基本已清除干净。
他缓缓坐起,低头看了眼依旧熟睡的宋绵绵。
犹豫片刻,还是俯下身,一手托住她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抱,才发觉她比记忆中轻了许多。
他心头一紧,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初次见她的场景。
那时她穿着一身红裙,蹦蹦跳跳地从树上跳下来。
整个人直直砸在他怀里,圆滚滚的身子压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要不是他自幼习武,筋骨强健,恐怕当场就得被她压趴下。
可如今怀中的宋绵绵,身形瘦削,脸颊也不似从前那般鼓鼓的。
她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失去了往日的闹腾劲儿。
反而像只小猫,乖巧得让人心疼。
“唔……”
她在他臂弯里无意识地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后又沉沉睡去。
黎安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直到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仔细地拉过被角,一层一层盖好。
他才敢松下一口气,缓缓直起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可他并不知道,就在屋外的走廊转角。
两个人早已惊得瞪圆了眼。
义辰和凯津原本是想悄悄进来探望,却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们那位平日里冷得像腊月寒雪的世子殿下,居然主动把人抱上床,还亲手掖被角?
这画面太过离奇。
若非亲眼所见,两人打死也不敢信。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震惊。
他们强忍着没笑出声,却忍不住互相递了个眼神。
这事得赶紧写信!
今夜就快马加鞭,连夜送回国公府!
一定要让国公爷亲眼瞧瞧。
他那从不近女色的宝贝儿子,如今竟也会这般温柔!
黎安又在床边站了片刻,静静地看着宋绵绵安详的睡颜。
确认她无恙后,才轻轻转身,悄无声息地走出内室。
外头,义辰和凯津立即站直了身子,背着手,板着脸,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正经模样。
黎安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有事通报,再进来。”
两人齐声应道:“是,世子。”
待他走远,义辰才敢侧头对凯津低声嘀咕。
“你看到了吗?他刚才笑了一下……”
凯津用力点头。
“看见了,嘴角扬了!真的扬了!我赌三坛酒,这事绝对得记进家史!”
一见黎安缓缓走出房间。
两人立刻“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膝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他们死死咬着牙,竭力压制着嘴角几乎抑制不住的上扬弧度。
“世子!”
“起来吧。”
黎安声音还有些虚弱。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义辰站直身子,神色凝重。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一五一十地将全过程都详细地讲了出来。
当黎安听到是宋绵绵用自己的独门解毒水救了他时,原本平静的眼神猛然一颤。
“刺客……查出来是谁了吗?”
义辰没有迟疑,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块黑沉沉的铁质令牌。
那令牌通体乌黑,边缘打磨得锋利如刃。
上面刻着一头狰狞咆哮的狼头,獠牙毕露。
“是西凉王庭的死士,这令牌,是在一名刺客尸身上搜到的。”
黎安接过令牌,指尖轻轻抚过那狼头纹路。
他目光一凝,眼神瞬间冷如寒冰,眉宇间浮起一丝杀意。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世子!那个总跟在宋姑娘身边的小乞丐,现在正在院外鬼鬼祟祟地晃悠……看样子像是有急事!”
“阿跃?”
黎安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带进来。”
“世子,他身份不明,又来历可疑……”
义辰眉头紧皱,语气犹豫。
“他突然出现,未必安了什么好心。”
黎安摆了摆手,神情淡然。
“不必多言。他来得正好。”
没过多久,一名瘦高个的身影被两名侍卫押着走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裤脚还破了个洞。
但站姿挺拔如松,脊梁笔直。
他的眼神更是锐利,冷峻地扫过屋内每一个人。
黎安挥了挥手,声音冷而果断:“屏退左右。”
左右侍卫纷纷退下,屋内很快只剩下黎安、义辰、凯津三人,以及站在中央的阿跃。
烛火摇曳,映得四人身影在墙上拉得忽长忽短。
黎安盯着阿跃。
忽然,他声音一转,竟吐出一串流畅而古老的友捷语。
“赛庆玮王子,藏得可真深啊。”
阿跃瞳孔骤然一缩,眼中掠过惊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