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绵绵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公子正从一排高大的书架后缓步走出。
宋绵绵瞧见这书生模样的公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人肯站出来帮忙,想必不是普通顾客。
要么是真有才华,要么就是自负书法功底深厚。
她立刻从怀里小心地摸出一根用布裹着的炭笔,又迅速摊开一张厚纸。
随后手腕轻抖,在纸上飞快地写下“麒麟苑”三个大字。
那男子走近桌前,低头仔细端详着那幅字迹,目光微微一凝。
他轻轻抬手扶了扶额前的一缕碎发,低声道:“姑娘这笔迹……倒是别具一格,看似随意,实则有意境。”
“我其实不会写字,顶多算会画点东西。”
宋绵绵笑了笑,挠了挠头解释道。
“我就寻思着,咱们卖的是家常吃的土豆菜,得让客人一看就觉得亲切、有趣,所以我想要点活泼的感觉,规矩中带点俏皮,看着就让人嘴馋,恨不得立马进来点一盘热腾腾的炖土豆。”
男子听了这番话,嘴角不禁轻轻扬起。
他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许。
“巧思妙想,难怪这字中有画意,画里藏滋味,果真是别出心裁。”
说着,他缓步走到桌边,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狼毫毛笔,轻轻蘸了砚台里的浓墨,手腕悬空,略一凝神。
随即手腕一转,笔锋轻落于宣纸之上。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五个大字接连而下。
那字体既有宋绵绵所绘那种圆润可爱的童趣感,又融入了书法中的筋骨。
尤为精妙的是,最后收笔之际,他在“苑”字右下方轻轻一点,留下了一个小巧的墨点。
形状圆圆滚滚,边缘略微晕染,竟然真的像极了一个迷你土豆。
写完最后一笔,男子放下毛笔,退后一步审视整幅作品。
宋绵绵却已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后猛地反应过来,兴奋得拍手叫好。
“天呐!公子太厉害了!这一下就写出我心头想要的味道了!就像闻到了锅里炖土豆的香气似的,暖乎乎的,勾人得很!”
男子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语气谦和。
“是姑娘的创意生动鲜活,在下不过是顺手添了几笔罢了,不敢居功。”
宋绵绵仍觉得这份情意厚重,急忙翻出随身携带的钱袋,从中取出一块成色不错的碎银,双手捧着递上前去。
“那这点润笔费您一定得收下,不然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也算是我们小店的第一块招牌,意义非凡。”
男子见状,连忙摆了摆手。
“区区小事,举手之劳,何足言谢?更何况,您的想法本就有趣,我也写得痛快,谈何报酬?”
宋绵绵见他执意不肯收钱,只得恭敬地朝他深深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援手!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等我们的‘麒麟苑’正式开张那天,还请您务必前来尝尝头锅新出的土豆。位置就在东街临街的那个铺面,门口还会挂上您今日题写的匾额,人人都能看到您的墨宝。”
“在下姓容,名晟洹,寻常人都唤我容公子。”
男子微微颔首,语气温和。
“到时候若得空闲,定当前往,尝一尝那锅令人惦记的土豆佳肴。”
说罢,他向宋绵绵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去,青色长衫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身影渐渐隐没在书房深处。
宋绵绵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幅墨迹未干的题字。
她转身将字稿郑重交到掌柜手中,还特意从钱袋里又取出半钱银子,塞进对方掌心。
“麻烦您老费心了,这匾额一定要用上好的楠木雕刻而成,雕工要精细些,边角打磨光滑,不能有一丝毛刺。这是我的心意,也是我们店的脸面。”
掌柜接过字稿和额外赏银,细细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姑娘,我亲自盯着匠人做,绝不马虎。您三天后一早来取就行,保准让您挑不出半点毛病!”
匾的事定下来后,宋绵绵便拉起阿跃的手,朝着街巷深处人声鼎沸的小吃摊走去。
她的步伐轻快,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去尝尝味道,顺便摸摸行情!这生意啊,第一步就是得知道别人在卖什么,好找出咱们的特色来。”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
烤肉的焦香、油炸面食的酥香、甜糕的蜜香……
各种香味混在一起,扑鼻而来。
她在“胡记酥饼”门口站了一会儿,仰头打量着那块老旧整洁的招牌,又凑近闻了闻刚出炉的酥饼香气。
“他们家全是甜的,红豆馅、桂花糖、枣泥,样样都甜得发腻。咱们可以搞点咸口的,比如椒盐味、五香味,再加点香料,孜然、八角、辣椒粉,说不定更开胃,还能吸引那些不爱甜食的客人。”
这时,斜对面的“清圆斋”又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家门面不大但布置雅致的茶馆,门前挂着素色布帘,檐下悬着一方木牌。
几个穿绸衫的男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茶聊天。
走近一看,店里坐着的几位客人衣着考究,谈吐文雅。
其中一个身着淡青色长袍、腰间佩玉的年轻公子尤为引人注目。
宋绵绵猛地一怔。
这个男子竟然是刚才在铺子前替她题写匾额的容公子!
宋绵绵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下巴。
她低声自语:“这位容公子,怕不只是……能在街头随手挥毫,字迹遒劲有力,气度不凡,如今又出现在这样一家清幽茶肆,与富商模样的人同坐饮茶,莫非另有身份?还是背后有势力撑腰?”
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不是对头就行!
她微微一笑,心里轻松下来。
只要对方没存恶意,甚至还帮过自己一把,那就无需多虑。
江湖险恶,能遇上一个愿意施以援手的人,已是难得的运气。
她带着阿跃继续逛,穿行于各条窄巷之间。
路过几家喧闹的酒楼和嘈杂的面摊,她都不满意地摇头。
最后,两人拐进一条偏僻的小巷,眼前出现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
门楣低矮,竹帘半卷,门边摆着一口砂锅,正咕嘟咕嘟炖着汤。
店里客人不多,只有两桌人正低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