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岁檀风风风火火赶回县主府。
白氏一点没有被昨天的事情影响,也没问她一夜去哪里了,正拿着笔,刷刷刷地写着什么。
“你回来了,我跟你爹是一天日子也过不下去了,”白氏的手没停,继续写着。
窦岁檀过去一看,瞳孔一缩,娘并非单纯地要结束和爹的关系,而是以无比冷静的笔触,条条状告其夫窦承建之罪。
“构陷忠良,结党营私,操纵科举......”
“……上述诸般,皆妾身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或有物证微存,或有人证可查。妾身白氏,嫁入窦家二十余载,自问恪尽妇道,然窦承建之所为,已触国法,更悖人伦。妾无法再与如此之人同檐而居,同锅而食,玷污门楣,愧对天地良心。故立此书,请求和离,断发绝义,恩断义绝。”
“妾自知此举惊世骇俗,故妾自愿永居青州祖宅,吃斋念佛,非死不得出,亦永不返京。此一来全妾身最后之尊严,二来亦向陛下表明,妾绝非为攀附或另有图谋,只求一干净身,远离污浊。”
窦岁檀一字一句看完,险些站不稳,怪不得娘从来不肯给爹好脸色,这些事情,哪一桩拎出来,都是祸家的罪。
看着女儿的神色,白氏心里又软下来,这次她的举动,又会给女儿带来风波,但她不后悔,和窦承建的名字放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她无比恶心。
尤其是这次,被撤了职还不安分,妄想着走门路,居然又开始打起了女儿的主意。
真不知道,明明是两个人的孩子,就那么不待见,这可是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拥有的第一个孩子啊!
白氏失望至极,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窦承建给了。
只是,可怜了她们的孩子......白氏看着窦岁檀,忽地偏过身去。
“娘......”窦岁檀顿时红了眼睛,娘那么好强的人,哪里再他人面前流过眼泪,这次也实在被爹伤了心,她走上前,抱住了白氏的腰,
“此去青州路途遥远,岁岁身为人女,理当随行侍奉。女儿要随母亲一同前往青州,此生伴母亲左右,永不返京。”
无论如何,她都会守着娘,以前那几年,是她糊涂,无法去陪着娘,可现在她是自由身,可以跟娘一起的。
白氏被女儿抱着,心中越发酸涩,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于男女情爱上半点不开窍。
都到了这种地步,皇帝怎么会放女儿离开,而她做的一切,只不过是给两人的感情添砖加瓦罢了。
“好。”白氏回过身来,眼角有着微红,但很快就说,“和离书我已经送去了你爹那里,再者,我要面圣呈情,把这桩桩件件都说清楚。”
皇帝是不会允许窦家在朝堂上做大的,上次的事情,对于窦承建来说,根本伤不到根基,私下里还是有无数党羽为他奔走。
但白氏不想给他机会,他不配。
“好,我陪着娘。”窦岁檀说。
“傻呀你,陪着我做什么,自然有你外祖家的人来,既然要跟我去青州,就去收拾东西吧,但别声张。”
窦岁檀乖巧答应了,就吩咐人去收拾箱笼,既然要准备在青州过一辈子,那么好些东西都是要带走的。
白氏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把女儿安置好了,很快就要套车进宫。
但在府外,就遇到了等候已久的窦承建。
隔着马车,窦承建声音苦涩:“阿柔,我们非要走到此地步吗?”
“若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害岁岁,我也不会如此作为,还请让开吧,窦大人。”白氏的声音很冷。
冷到了窦承建的骨子里,可听到她说的岁岁两个字,又暗暗握了握拳头,没说话,站在路边,看着马车快速离去。
当天,举朝上下更是哗然。
因为县主以妻告夫,条陈窦承建的罪状。
皇帝的态度也让人耐人寻味,按照大炎的律法,妻告夫,妻子是要坐牢至少三年的。
但是皇帝赞扬白氏有气节,白家大义,不与奸臣同流合污,乃是大义灭亲。
大家都觉得荒唐,纷纷上奏,但皇帝立刻宣旨:准白氏所请,和离照准。并,着三司会同审窦承建诸项罪证,严查不贷。
白氏向来低调,但敢和他们叫板的人也很少,因此,这件事比想象中顺利。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皇帝早就想对窦家出手了,大厦将倾,人人自危。
这件事牵连广,白氏也得了吩咐,留待协同三司查案,要晚点回来,她不放心,想去接。
尤其是经历了被掳的事件,她们身边的武婢都受了伤,都岁檀去看了织云和星罗,个个都还不能下床,可见伤的严重。
因此也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她可不会丢下这些自小就陪伴她的丫鬟婆子们。
想了想,她还是带着人出了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总不能被蒙在鼓里吧。
何况现在又是下午了,算起来这一天都没有休息。
还没上马车,就在外面见到了早已经等着的谢鹤明。
都岁檀自然是不做理会的,但谢鹤明很快就跟了过来,急急道:“阿檀,你还在生气吗?我已经吃错了,现在你们也不容易,我们......我们不如和好吧?”
谢鹤明早就想说这件事了,但窦承建的事情,和她被掳的事情接二连三在一起,打得他措手不及,也遇不到人。
现在他想着,窦家正是困难的时候,即使白氏和窦承建和离,她还是会受牵连,那么这个时候,只要他及时站出来,收留她,她会心软的。
“不必了。”窦岁檀懒得理他,这人如此短视,
她爹倒台了,谢家作为曾经的姻亲,能讨到好吗?至于谢鹤明和成王之间的勾结,是一个爆点,早晚有一天会被引燃的。
“阿檀,我真不知你为何那样倔强,你回来,这谢家照样是你的,无人与你争抢,她们都越不过你去。”谢鹤明恳切地说。
叶舒月眼看着很快就要生了,那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孩子,肯定不能出什么闪失。
绿雪是母亲赐下的,一直老实本分,没有理由赶走。
而心儿又是那么可怜,在府里也是兢兢业业,现在更加温柔小意了,总不能让心儿再次经受什么波折。
阿檀经历了这些,恐怕觉得嫁给他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