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亘在他心底年深日久的东西,在昭阳公主眼中不过区区举手之劳。
他这个妻子……身世莫测。
这样一个人,将来该如何相处?
沉思期间,厉戎浑然不觉得水边风寒,亭外两名副将目光担忧。
“将军站这么久,真的无事吗?”
“你盯着,那边好像来人了,我去看看。”
其中一人转身朝拱门处的小厮走去。
“何时在这边张望?”
前来通报的小厮连忙道:“林副将,小公爷那边差人来问将军情况。”
“什么情况?”副将林峰一听楼驸马那边,蹙眉道。
小厮紧张:“问、问将军还去前院吗?”
林峰一听这是大事,自己不好做主,便叮嘱小厮等着,转身回来。
“将军,小公爷那边差人来问将军还去前院吗?”
厉戎闻言回神。
微微偏头道:“楼妄问的?”
林副将点头:“应是。”
厉戎垂眸片刻,想要转身说“去”。
不想身子刚一动,一股钻心的刺痛,瞬间从腿上窜上来!
不好。
厉戎几乎一瞬间就领悟到了什么,忍着刚刚泛起的剧痛,走到一旁的靠椅坐下,免去了忽然摔倒在地的狼狈。
刚一坐下,更加难忍的疼痛席卷上来。
不过片刻功夫,厉戎浑身上下一片冷汗涔涔。
“将军!!!”
林峰吓坏了,急忙上前搀扶。
另一副将陈璋也两三大步冲上来帮衬。
然而厉戎的神志早已被铺天盖地的剧痛拉扯的无力应答。
“送将军回寝殿!”
厉戎被陈璋一路背回了卧房,林峰去请大夫。
至于楼妄那边派来打听的人,也在听到厉驸马身体不适后,带着消息回去复命了。
很快,张弛得了消息。
厉戎突然昏倒!
还是在新婚当日!
这可是个大事!
但今日宾客云集,驸马爷刚进门就病倒了,消息就这么传出去,还不一定被外面传成什么样子。
张弛安抚林峰道:“林将军莫急莫急,厉驸马身体不适,在下看情况紧急,待医者前来,恐误了救治的时机,你莫急,我这就带林将军你去找公主殿下帮忙!”
林峰满心不解。
将军病了,公主府不寻大夫上门,却去求公主殿下?
林峰年轻,刚跟着主子进门。
张弛也不怪他傻小子什么都不懂。
这昭阳公主府里的日子啊,他和他的那位主子,将来慢慢过,慢慢品吧。
厉戎今日能如此“风光”的成亲,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公主殿下她“伸”了一把手?
所以,殿下的驸马爷出了问题,不找殿下找谁?
不管林峰怎么想的,张弛带着他一路求到了撄宁的寝殿门外。
昭园内,林峰初次跟来,刚一进到内苑,就看见公主殿下寝殿门外,严兵把守。
外男内女,林峰停在内门处。
张弛道:“劳烦林将军在此稍后片刻,本官去请殿下。”
林峰俯身拱手:“有劳张大人!”
张弛一路走到门外,有崔韫留下的女将上前见礼。
“张大人,殿下已经睡下了。”
张弛道:“麻烦姑娘进去通禀一声,厉驸马出事了。”
那女将犹疑了片刻,心知兹事体大,点了点头,转身推门进屋。
不大功夫。
里面传出撄宁打着哈欠的慵懒嗓音。
“是不是厉戎的腿出事了?”
张弛在房门外道:“回殿下,应是此事。”
撄宁坐在床上醒了醒神,闭眼静默片刻,已然“看见”了另一边厉戎的情况。
睁开眼,起身走出寝殿。
屋外天色已暗,撄宁大步流星往外走,张弛唯恐出事,也在身后一路跟随。
林峰看见昭阳公主,立刻行礼。
撄宁扫了他一眼,声音冷冷道:“你家将军回园子后,没有休息?”
林峰边走边答:“回公主殿下的话,将军回去后在园子里转了转。”
“真能忍。”
撄宁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没再多问。
林峰跟在后面,一时也猜不到公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安危。
撄宁带人去看厉戎时,正好碰上从另一路擦肩而过的楼妄和谢沅等人。
左右回廊,一边是往偏院而去的撄宁等人,一边是以楼妄为首正要去前院的驸马团。
“那个方向是……厉将军的园子?”
走在后边的翁喜林没想太多,顺口说道。
楼妄闻言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对面。
果真看见新婚妻子昭阳公主,正神色匆匆地前去厉戎的园子,漆黑的眸子,顷刻间冷了下来。
旋即,似笑非笑道:“难怪厉将军请不到,原是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这话不咸不淡的,谢沅和姜太簇对望一眼,看向楼妄。
可楼妄一转身,留个他们一个挺直孤傲的背影。
姜太簇奇怪:“小公爷什么意思?”
谢沅看懂了,但他不说,淡淡道:“走吧,先把各家的宾客应付完。”
“走走走。”
事已至此,亲事已无回转,姜太簇暂时认命了。
来日方长,再寻良机。
至于身后的翁喜林和棠溪锦年,也只是停在原地多看了两眼,一同去了前院。
翁家今日也来了一些宾客,他们出去见见好让家人放心。
大部分驸马爷去了前院,除了已然陷入昏迷的厉戎,因“故”被困在房中的滕晏清,已经在太师椅上坐了一晚上。
半敞的大门外,除了默默无声洒扫劳作的奴仆,还有一些本不该出现在他眼前,却突兀地蹲在院墙上排排站的“异类”。
滕晏清的心口,已经从初始怦怦狂跳,到如今的平静麻木。
为了不被别人察觉出他身上的异样,滕晏清今日不知暗中掐过自己几次。
越是遇到不明安危的情况,越需要冷静、冷静、再冷静。
他院中的小厮,似乎带人从拱门处拐了进来。
那人刚一近身,四周的“异类”惊地四处逃窜!
滕晏清深黑的眸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不禁眯起眼睛,认真打量起来人。
而另一边,撄宁刚好抬步踏进厉戎的寝房。
大汗淋漓之后,显得一脸苍白的厉戎,宛如在床上睡着了一般。
身旁守着副将陈璋,见林峰非但没有请来大夫,反倒把公主殿下请了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看了看林峰。
林峰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张弛一同前来,亲眼看见厉戎的状况,心里不由惊了下。
撄宁上下扫了眼,视线最后落在厉戎的双腿上。
果见他双腿之上被深黑色的沉疴之气附着,年深日久,已如铁甲一般牢牢禁锢在表面之上。
中午接亲时,她只是短暂地将那些“东西”弹开一段时间。
时效一过,反力更强。
她的目光落在厉戎的脸上。
父皇真是能给她出难题。
厉戎心结这么重,放在她身边能有什么用?
还不是死的更快?
管?还是……不管?
犹豫了一会后。
撄宁无奈地伸手摸上了厉戎那冰凉的额头。
暂时先管一点吧,总不好第一天就死她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