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所言当真?!”
楼皇后闻听这话,一下子从仰躺的姿势瞬间坐起。
高嬷嬷垂首转到前面来,低声道:“老奴不敢诓骗皇后娘娘,确有这样一人,只是不好相请。”
“若当真是高人,本宫诚心相邀便是。”
楼皇后倒不觉得这有何难。
天下读书习武之人,莫不期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更何况是一些方外术士,若能得皇家青睐,未必不好请。
谁不想名扬天下呢?
楼皇后问:“你能书信一封?”
高嬷嬷道:“族里有长老,可从中斡旋。”
楼皇后郁闷的心情,因高嬷嬷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一扫而空。
她有些心动。
高嬷嬷见皇后眸光闪动,又继续说道:“娘娘,昭阳公主不是普通人,寻常人的法子对她是无用的,反而容易落下把柄,不如以毒攻毒呢?”
“嬷嬷说的有道理。”
楼皇后眯眼沉思少顷,起身往对面厢房而去,高嬷嬷身后一并跟了过去。
楼皇后亲自为她铺陈一张信笺。
将笔沾了墨汁,递给高嬷嬷。
“辛苦嬷嬷了。”
高嬷嬷一时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毛笔,在楼皇后眼皮下,写下一封发往老家的平安信。
直到信上封了蜡,楼皇后的眼睛才展露出一丝满意。
她将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还给高嬷嬷。
“此信,密中发。”
“是,娘娘。”
所谓密中发,就是不走官驿渠道,而是私下里辗转将信交到卫国公府,由楼家密路,发出京城。
楼家人脉,明暗交错。
一封下人的信,普普通通谁能在意。
高嬷嬷的信,就这样悄悄地,通过楼皇后的人,送到了卫国公府国公爷,楼戬的手中。
信中内容,楼戬不知道。
皇后娘娘交办的事,一向是大事,楼戬不疑有他,迅速安排下去。
楼皇后心里终于舒坦了。
就连听见外面传来昭阳公主府今日大婚的新消息,也不似之前那般憋闷烦躁了。
反倒饶有兴致地又问了一遍。
“你再给本宫重说一遍,什么叫他们拜堂拜不下去了?”
新传进宫里的消息。
昭阳公主府成亲礼上,出怪事了!
怪事?
什么怪事?!
楼皇后一听这消息,又急又喜,急楼妄安危,喜的是公主府那边终于有点什么动静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重复了一遍。
“昭阳公主和驸马们,夫妻对拜,拜不下去了!”
楼皇后轻呵一声:“哦?”
*
昭阳公主府内,礼堂。
钦天监和礼部的官员都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他们一会看看左边这几位驸马爷,一会又打量右边这几位祖宗,最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立于正中位置上的昭阳公主。
四周鸦雀无声。
声乐已停。
八个人,应是在司礼之人宣礼之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七位驸马,除了腰腿弯不下去,没有其他异常。
可现在是拜堂成亲!
夫妻拜不下去,这还怎么礼成?!
在场之人,除了撄宁全都紧张地互相张望,不敢多话。
有礼部官员暗中碰了碰宣礼之人,小声道:“要不再念一遍?”
对方点点头,扭脸高声喝道:
“夫、夫妻对拜——”
因为心里惊慌,尾音唱到最后,甚至带上了一点颤音儿。
让人闻之不禁心生可怜。
然而。
公主连驸马们站在原地,还是纹丝不动。
下面有人实在憋不住了,极小心地问身旁人,“怎么了?怎么不拜了?是不是都不愿意?”
“驸马爷们不愿意的话,早干嘛去了?砸了那么多银子修园子,不浪费?”
“说的有道理。”
安静了一会。
“那公主和七位驸马怎么还不对拜?时辰不对?”
“不像。”
“邪门嘞。”
这场亲事成的,本来大家还觉得挺顺利的,可是临了临了,在最后一道礼上卡住了。
一妻多夫的婚礼,礼部从来没办过。
这最后一个夫妻对拜,他们不知道跟钦天监和宗正司的人相互研究了多少,最后终于定下了到时,左右两侧的驸马爷们,折角同时与中间的昭阳公主对拜。
虽然看起来颇有些怪异,但如扇面一样打开的角度,反而让宾客观感极佳,又能将昭阳公主置于上方最尊贵的君位。
如此也算合了皇家招婿位高一阶的地位。
气派、体面。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要建立在他们与公主殿下拜得下去!
最后一礼,僵住了。
公主殿下神情淡定,迟迟不发声。
一向沉稳有度的厉戎,难得看向对面为首之人楼妄。
楼妄与他亦然。
两人都试图在对方身上找到疑问的答案。
厉戎:?
楼妄:?!
他们二人已是这般,更不用说双方身后那几人。
谢沅皱了皱眉头,开不了口。
就在第二拜【二拜苍生——】后,他的嘴就莫名其妙地被“封”住了。
嘴皮都抬不起来一点。
谢沅惊的心口一空,直灌凉风!
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圈,他发现其他人比他的表情好不了几分。
大家都在震惊和沉默中,齐齐将目光投向了昭阳公主——撄宁。
厉戎的视线锁定在公主的脸上。
很快,不止是厉戎一人,其他离得近一些的驸马们,都在“沉默”中似乎察觉到了昭阳公主殿下身上的异常!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公主殿下,沉静地仿若一个空人。
这感觉太奇妙了!
旁人有没有感应不知道,七位驸马心里隐隐预约都感觉到了什么。
周围的一切,似乎一瞬间模糊起来,他们几人好像被一同隔绝在周围人的视野里,明明头顶艳阳高照,他们却忽觉遍身发冷。
阴凉之气如丝绸一般,在僵立的几人之间缓慢“游走”。
厉戎脸色一沉,紧接着是蹙眉冷眼的楼妄。
谢沅不怒反笑,竟生起一丝好奇。
至于姜太簇和翁喜林,不知为何没有变化太多。
反而是驸马之中最小的棠溪锦年,隐隐察觉到危险在缓缓靠近。
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表情淡定的滕晏清,此时此刻心里的沸腾,胜过震惊。
小年右侧那暗淡的一片黑影,已经盯着棠溪锦年那张精致好看的脸,看了许久。
滕晏清心底一沉。
难怪公主府里要午时成婚。
然而,除了崔涯之外,所有人皆不知昭阳公主殿下,此刻站在温园之中。
神色间略有些无奈地对着大驸马温邢的牌位,挠了挠额角。
“不是说不来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