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荀香怎么想,远处台上看着这边的皇后娘娘和沈母都是满意的。
马球会结束后,叶闻先送沈母回沈家,再和荀香一起去香阁。
今日不是她可以进香阁的日子,是香师们请她去的。
因为来了一批新的安息香,香阁的香师们意见统一,请她一起辨认。
当然不排除个别香师是害怕再次验收到假的安息香,但最重要的,这批安息香是真腊使臣送来的,不容有差。
荀香先查看验证了安息香,断定是真的。
听到没问题香师们才松了口气。
接着李香师就在各位香师们期待中开口,“香女的辨香能力超群,制香技艺也让我等望尘莫及,不知......”
见人欲言又止,荀香道:“李香师但说无妨。”
闻言李香师一咬牙,豁出去一般,道:“不知香女可否对我等教导一二?”
香阁里这群香师不说几位岁数大的,能当上香师的年纪都是能当荀香她爹的岁数了,且在这里,香方传承拒不外传,让他们开这个口太丢人了。
荀香听完一怔,福了一礼,道:“怎敢轻言教导,能与诸位前辈一同探讨,对沈香日后制香也有助益。”
她站于柜台之后,缓缓讲来。
“提制香,便不能不提制香方法。”
“制香分为两个步骤,第一步是炼制香料,即将香原料炒、焙、蒸、煮,以去除咽气,使其松脆,便于研末。”
“研末后再根据香的气味和需求配置香料,配好香料后便可进入第二阶段的制作。”
“第二步是制作成形,即将熬过的蜂蜜等作为附着剂,加入香粉中混合成可塑的混合香料,再根据需要,制作成不同形状的香。”
“香制好后,密封加热使其干燥,即可使用。”
讲完上面这部分荀香才开始准备香原料:松节30克,乳香3克。
她道:“此方为疗疾方,需要炒制,所以松节先处理,要细锉成如米粒大小。”
言明后着手处理松节,细锉会有些损失,所以她将挫好的松节重新称重,确保重量为30克。
再将香原料置入银器内炒制。
炒制过程中,大家目见耳听,俨如学生一般乖巧。
一位香师举手示意了,他问:“炒制一般需要多久?”
荀香向他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手上动作没停。
她道:“我们此番为料炒,需炒制发焦。一般根据所需,选择清炒或者料炒,火候控制上要根据具体香料,炒令黄或炒令焦。”
提问:“何为清炒?”
答:“清炒是不添加任何其他香料,而料炒是加入其它香料共同炒制。”
提问:“何为炒令黄?”
答:“像将檀香制成碎米颗粒大小,慢火炒至有紫色烟出,可断其腥气,这就是炒令黄。”
各家制香各家法,从来没人会将这些统归起来,李香师愣了半天神,才手忙脚乱地找人记记记。
没人问什么是炒令焦,因为荀香刚说了,他们现在就在做炒令焦。
炒制好的香料要研成细末,研细后,这香方便成了。
“好了,”荀香将细粉末收至瓶中,“此方为乳香散,可治脚转筋、疼痛挛急。每服3~6克,用热木瓜酒服下。”
“妙哉!”
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大家看向侧方大门处,刚刚都听入迷了,没人注意九五至尊的到来。
荀香也看了过去,叶闻也在,他陪她来到香阁外就被一个中官请走了,说皇帝请他过去。
见大家齐齐地跪了下去,荀香都不用费脑子去想这个人是谁,跟着大家一块儿跪,一块儿喊陛下万岁。
“都起来吧。”
这还是荀香第一次见皇帝,果然是帝王之气不可视,天子之威不能犯,他站在那里,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自带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势。
她只起身时不准痕迹扫了一眼,就赶紧敛下眼帘往下看,这一看让她心里一咯噔。
皇帝身侧的小指黑线缠绕,这是典型的病体缠身。
可刚荀香看了面相一眼,就算她不懂医,也知道脸色红黄隐隐,明润含蓄是健康的体现。
完全不像病厄缠身的样子!
只是现在一想,那抹红色似乎有些过于盛艳了。
皇帝上前来,叶闻步步紧跟。
“香方亦可为药方,沈香女莫非也懂医?”
“回陛下,”荀香规矩行礼,“民女并不懂医,只是这香医同理,此方所用两香亦可入药。”
“不用如此多礼,随意些便是。”
“谢陛下。”
荀香起身,抬眼看去正好对上皇帝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没有什么九五至尊的压迫,只有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爱。
难道应溪娘不仅和皇后是手帕交,和皇帝也认识?
转一想她的身份皇帝定是知道,她是叶晟的外甥女,而皇帝和叶晟从小一起长大,应该也是把她当小辈了,接着皇帝的话肯定了她的想法。
“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荀香眨了两下眼睛,身旁叶闻笑了笑。
皇帝就柜台上的香料询问了起来,或问配伍或问功效,荀香见他似兴趣颇深便一一作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最后皇帝道:“原来这些香的学问如此之大。”
荀香听着,感觉这话的背后藏着什么,但她知道深浅,没有就此多问,只侍立一旁笑了笑。
出宫后,荀香在马车里正和小制盘算着,下次进宫应该能央着贾香师带她进来,不必等到下个月二十时,叶闻叫停了马车,弃马与她同坐。
荀香:??
叶闻直接开口道:“荀家若要认回......”
原来是来问她还回不回荀家的,她当然不会回去。
“我不认。”
荀香打断了叶闻的问话,道:“我娘带我离开了是非之地,我不会回去自讨苦吃。”
顿了顿她再道:“还有,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叫沈见义。”
她坚定,不容质疑也不容反驳地说。
本就对荀家没什么感情,再看这对母女的嘴脸,她不可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还有那所谓的血亲父亲,她就只见过一面,从荀家进京来,至今都还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