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花“嗷”一嗓子,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捂住十月的嘴:“闭嘴,你个不要脸的疯婆子,你快闭嘴。”
周三河又羞又怒,浑身发抖,想去拦,却被十月挥舞的擀面杖逼得不敢上前。
齐父齐母也彻底懵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女儿会这么疯,连两口子床上的事都好意思嚷嚷出去,这要是真让她喊得全村都知道了,周三河是丢死人了,可他们老齐家有个这么疯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以后在亲家面前、在十里八乡还怎么做人?
“快,快拦住她。”周老汉从屋里冲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周二河和周大河也反应过来,这丑事要是传出去,周家所有男人都得跟着丢脸。
他们赶紧冲上去,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把已经冲到院门口的十月连拉带拽地拖了回来,死死按住她敲盆的手。
哪怕周家一个独院住在村尾巴上,但这动静还是惊动了前头的邻居,已经有几个好事的探头探脑地在院墙外张望。
周老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同样吓傻了的齐父齐母,压低声音怒吼:“看看,看看你们齐家养的好女儿。”
齐父:“亲家公……”
周老汉终于再也忍不住,指着两口子的鼻子骂:“滚,都给我滚。”
齐父齐母哪还敢待?
两口子连句软话都不敢再说,在邻居们好奇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院子里,十月被夺走了盆和擀面杖,看着面如死灰的周家人:“怎么?不是要让我爹娘来收拾我吗?继续啊?要不要我再出去帮你们宣传宣传?”
李春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这回是真哭了,是吓的,也是气的:“祖宗啊,你不显灵啊,怎么就让这么个祸害进门了,你这是要我们老周家的命啊……”
周三河眼神空洞地靠着墙滑坐下去,他知道这辈子在这个婆娘面前,他是再也抬不起头了。
打发了前来看热闹的邻居们询问,周老汉脸色铁青,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他活了大半辈子,讲究的就是个脸面和宗法规矩,可眼前这个三儿媳妇,她不怕丢脸,她豁得出去,祖宗家法、父母权威、夫妻纲常,在她眼里屁都不是。
没法子啊,拿她没法子啊!
十月甩开还抓着她胳膊的周二河和周大河,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服,眼神冰冷地扫过全场每一个人的脸。
十月:“都听好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谁再敢去叫我娘家的人,或者想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来收拾我,我就不是敲盆了,我直接去公社,去找妇女主任,去找书记,把周三河那点事儿,还有你们老周家怎么虐待儿媳妇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个清楚,看看是你们老周家的脸皮有多厚?”
没人敢怀疑她的话,这个疯女人,她真的做得出来。
周家人要脸,这下子是真不敢得罪这煞神了。
接下来的日子,周家陷入了一种诡异又憋屈的平衡之中。
家务活在几个女人间开始轮转,就连陈秀娟也没逃过挑水的命运。
但习惯了坐享其成的各房哪里肯好好干?
杨丽丽做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还偷偷给自己孩子开小灶。
王大雪洗衣服,只洗自己一房的,其他人的打湿捞起来就算完。
陈秀娟挑一担水能洒一半,好不容易到家了还摔了,然后就说脚崴了要养着,死活都不愿意干活了。
轮到周小溪打扫院子,她就拿着扫帚在院子里划拉两下,角角落落根本不管。
男人们才不管院子里的活计,他们默认那些都是女人做的。他们借口下工累,吃完饭碗一推就溜达出去抽烟吹牛。
整个周家变得又脏又乱,大人小孩出门穿的衣服都是又脏又臭,惹得村里人没少说闲话。
李春花看着越来越不像话的家,每日都指桑骂槐地骂,说家里儿媳妇都是懒死鬼投胎,说家里都是搅事精。
可几房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明里暗里顶撞,家里整天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周三河彻底蔫了,看着十月就想起她说的床事,心里臊得慌,就把破炕用木板隔了一下,免得丢人。
十月反而是最自在的。
这种僵持的局面,直到几天后的一次晚饭被打破。
这天轮到老二家的王大雪做饭,她心里有气,故意把粥煮得特别稀,窝窝头也做得又小又硬。
吃饭时,李春花照例分饭,看着盆里那点可怜的米粒,再看看明显刚偷吃了东西的王大雪,一股邪火没忍住,骂骂咧咧起来:“一个个都是讨债鬼,干活不行,吃饭倒积极,看看这粥清得能照镜子,米呢?进了哪个饿死鬼的肚子了?”
她骂着骂着,习惯性地就把矛头指向了坐在角落,正在干饭的十月:“哼,那生不出蛋的倒是最清闲,天天吃现成的,也不怕噎死。”
十月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春花。
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想起了十月前几天的战绩。
李春花被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这几天十月没发作,她强撑着嘟囔道:“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
十月没说话,只是放下了手里的碗,双手抓住了厚重的木头饭桌边缘。
周老汉眼皮狂跳,猛地喊道:“老三家的,你要干啥?”
话音未落,十月双臂一用力,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和碗碟碰撞的脆响,整张饭桌被她猛地掀翻了过去。
稀粥、咸菜、窝窝头……连同碗筷盆碟,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啊!”女人们尖叫起来。
孩子们吓得大哭。
男人们目瞪口呆。
十月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声音冷得像冰:“我说过,吃饭就吃饭,谁再找我不痛快,谁都别吃。”
她环视一圈,看着一张张震惊又愤怒的脸:“看来,你们是没长记性。也好,今晚谁都别吃了,饿着吧,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她转身就走,回自己屋去了。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李春花终于崩溃的嚎啕大哭,以及周老汉咬牙切齿地怒骂“都说了叫你别招惹她”。
这一夜除了十月还吃了几口外,周家上下都饿着肚子,粒米未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