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摆摆手,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哎,先别谢这么早,有些事,得按程序走,我先帮你问问看吧。”
“哎哎!明白明白!程序当然要走!”
贺渊点头哈腰,又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摸出一个小信封。
借着倒酒的机会,动作自然而又迅速地从桌下塞到了王主任手边。
“主任,一点茶钱,不成敬意,您帮忙打听事情,总不能让你搭人情又搭路费。”
王主任手指碰到那信封的厚度,心里大致有数,比上次的票只多不少。
他脸上不动声色,手指一蜷,那信封就滑进了他的裤袋里。
“你这小子,倒是会来事。”
王主任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算得上真心的笑容,虽然很淡。
“应该的,应该的。”
贺渊陪着笑,心里却冷了一下。
鱼钩咬得更深了。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更加融洽了。
王主任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甚至开始以长辈的身份指点贺渊做人做事。
贺渊全程扮演着一个恭敬感激的商人,敬酒、布菜、说奉承话,做得滴水不漏。
赵得柱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觉得自己立了大功。
中间跑出去上厕所时,都得意地哼起了小调,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谢礼在向他招手。
他却没注意到,当他姐夫拍着贺渊的肩膀,打着官腔说话时,贺渊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寒光。
饭局快结束时,王主任已经有些微醺,他打着酒嗝,对贺渊说:“小贺啊……你……不错,等消息吧,得柱……”
赵得柱赶紧凑过来:“姐夫您说!”
“回头……带小贺来家里坐坐……”
王主任说完这句,便起身准备离开。
“哎!好嘞姐夫!”
赵得柱喜出望外,能邀请到家去,这说明姐夫是真把这贺建设当自己人看了!
贺渊更是做出一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的样子,一路点头哈腰地将王主任送到饭店门口。
直到看着赵得柱搀着王主任走远。
回到空无一人的包间,贺渊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拿起桌上那瓶还剩一点的茅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完,眼神锐利如鹰。
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这个王主任,比他想象的还要贪婪和容易上钩。
他拿出钱结账,离开饭店,身影很快消失在县城的夜色里。
而另一边,赵得柱扶着姐夫,还在兴奋地絮叨:“姐夫,我就说这贺建设靠谱吧?人大方又懂事!”
王主任眯着眼,嗯了一声。
手揣在裤兜里,捏着那个厚厚的信封,心里盘算着这能换多少条好烟,又能给自己那个相好买点什么……
只有赵小翠在家坐立不安,看着墙上的钟,越来越晚。
丈夫和小弟还没回来,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王主任是被赵得柱半扶半扛着弄回家的,满身酒气,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好酒……小贺……懂事……”。
赵小翠一看丈夫这烂醉如泥的样子,再闻到那刺鼻的酒味儿,心里那股火噌地就顶到了天灵盖。
她强忍着恶心,和赵得柱一起把王主任撂倒在床上。
赵得柱累得气喘吁吁,却还邀功似的对赵小翠说:“二姐,瞧见没?我姐夫今天高兴!跟贺老弟聊得那叫一个投缘!以后啊,好处少不了!”
赵小翠狠狠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怒道:“滚!赶紧给我滚回家去!看见你就来气!”
赵得柱撇撇嘴,嘟囔着不识好人心,晃晃悠悠地走了。
赵小翠关上门,回到卧室,看着床上鼾声渐起的丈夫,只觉得一阵心寒和无力。
现在这情况还能劝什么?对着一滩烂泥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她默默地打来热水,拧了毛巾,粗手粗脚地给王主任擦脸擦手。
王主任不舒服地哼哼两声,挥手打开她,翻个身又睡了。
赵小翠站在原地,手里的毛巾慢慢凉了,她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变得冰凉。
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被权力和酒色财气迷了心窍,听不进她一句话了。
“好……好……你厉害,你能耐,你往家里招祸……”
赵小翠喃喃自语,眼圈发红,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沉下去……”
一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得给自己找条退路。
从那天起,赵小翠心里揣着事,人也变得沉默了不少。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试着劝诫王主任,反而在他又出去应酬时,开始默默地收拾家里一些细软。
把平时攒下的一点私房钱和稍微值钱点的小东西,偷偷挪到一个旧饼干盒里,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
她甚至开始留意听王主任接电话时的只言片语,偷偷记下一些可能有用的名字和事情。
心里想着,万一将来出了事,这些或许能有点用。
没办法,她不能和王主任一块儿死,他们俩,也只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这天下午,天气闷热,赵小翠心里堵得慌,便想着去供销社扯点布,给自己做件新衣裳,也算散散心。
就在供销社门口,她差点和一个女人撞上。
定睛一看,是个生面孔的年轻女人,肚子明显隆起,大概有五六个多月了。
眉眼温和,皮肤白皙,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
女人连忙道歉,声音轻轻柔柔的。
“没事没事,我也没注意看。”
赵小翠摆摆手,目光落在对方的肚子上。
“你这身子重,可得小心点。”
女人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大姐。还好,孩子挺乖的。”
两人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赵小翠得知她叫纪书玉,是跟丈夫从外地来的,暂时住在招待所。
纪书玉说话轻声细语,态度不卑不亢,让人很舒服。
赵小翠很久没跟人这样轻松地聊天了,尤其是跟一个看起来干净又温和的孕妇,她心里那点烦躁不知不觉散了些。
“你这月份大了,一个人出来不方便吧?你丈夫呢?”
赵小翠忍不住问。
纪书玉轻轻抚摸着肚子,眼神温柔里带着复杂。
“他……忙些事情。我自己出来走走,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