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西市有人说昨夜两生桥上有个戴斗篷的男子,背了位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夫人。”
阿遥急匆匆从门外跑过来。
寻了一夜,访了一夜,总算是出了个有用的消息。
“可有看清楚样貌?”沈昱珩手指蜷紧,额角冒了冷汗。
“未曾看清全貌,只是隐隐约约看见,右脸上有疤,挺吓人的。”
沈昱珩眼光一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烧伤疤痕。”
阿遥一惊,目光顺势扫了周遭环境,呼道:“您是说........裴二公子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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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乔潇没想到这疯子还真拿了件火红的婚袍来,还叮叮当当弄了不少珠翠钗环来。
裴瑾轩献宝似的一件件摆在她面前,“潇潇,这个,这个颜色一定衬你,你肤白,翠绿的肯定好看。”
“夫君来给你换喜服,你看看合身不合身?”
陆乔潇咽下喉头泛起的恶心,眉眼温顺:“喜服我瞧着是合身,不如先梳头,将首饰钗环戴上吧。”
裴瑾轩莞尔,似乎是欣悦她的配合,笑道:“随你,那我来替你簪发。”
陆乔潇心想这人疯是疯,心眼是不少,丝毫没有要将她双手解开的意思。
裴瑾轩为她梳头,眼神痴痴,嘴里还念念有词:“我知道你会功夫,等我们真正做了夫妻,我再将你放开,可好?”
陆乔潇似不经意地问:“我瞧着这地方是个寺庙,我记得,你以前不信佛。”裴瑾轩手上的动作停了,他半晌发出了低笑:“不信,也不代表不能向其有所求。”“潇潇,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何止明白,陆乔潇脑子里很多事之间一下有了关联,甚至有些融会贯通的意思。
上一世佛寺杀僧案,除却觊觎寺庙香火钱丰厚、烧杀抢掠的匪徒,还有些是贫苦百姓,若非将人逼急了,谁会想到去杀寺庙里的人呢?
平头百姓信佛者众多,敢于冒犯神灵,必是自己心中最后一点期盼和仰望也被摧毁了。
这一世沈昱珩查出众多佛寺道馆名下的土地不计其数,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的“捐赠赠予”,可想而知,其中贪墨了多少人的钱财,又利用了规则之便,将银钱重新回流到权贵们的口袋。
朝廷杀僧的一道旨意,更像是推波助澜,好像急于要毁去什么证据似的。
“我明白的,佛寺道馆最大的好处,便是不用服徭役,也不用缴税赋。”
陆乔潇抬眸看裴瑾轩的脸,身后的双手打着圈,几股麻绳擦着碰着。
裴瑾轩面色露出几分惊讶,“想不到,潇潇你竟还能想到这一层?”
很快,他目光沉下来,阴鸷得人心慌,“所以啊,我更不能将你放离我身边了。”
“魏俨那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真以为自己敛财的手段很高明么?”
“魏梧身边有毒蛇,他魏俨身边难道就没有了?”
裴瑾轩恨恨地道,抓着陆乔潇肩膀的时候用力了几分。
陆乔潇忍着肩膀疼痛,心头不由得一紧。
若非裴瑾轩已看出沈昱珩并非是魏俨一党的么?
“他想从佛寺道馆敛财,开辟一条洗银的道路,就不该怕旁人将他的法子泄出去,人人都想从中获一杯羹。”
听了这话,陆乔潇顿时松了口气,她循循善诱道:“真没想到,魏俨竟然是这样的贪,之前围猎场见他我还以为是个心机少的。”
裴瑾轩冷笑:“潇潇,你还是天真,成王败寇,败者,也并非是傻子,只要能捞,谁会不捞?”
陆乔潇心中有一个声音,沈昱珩便不会,他入仕二十载,虽有心狠手辣的名头加身,可他那是对奸恶之人的手段。若非是一个贪慕荣华、贪图享受的人,他上一世何须亲自上战场经历风霜呢。
陆乔潇走神的功夫,身子被一阵大力揽去。裴瑾轩玩着她的发丝,睨她,“何须这样紧张?你我是要做夫妻的。”
“从前,你不是最想牵我的手么?现在我是你的了。”
“任由你牵,好不好。”陆乔潇感受那人的指腹在自己掌跟处摩挲,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那是与沈昱珩接触她时来自于灵魂的颤栗,全然不同的感受。
“裴瑾轩,这里好黑,你去点根蜡烛好不好。”陆乔潇忽然开口,怕他不肯,又补充道:“不是成亲么?也是要有红烛的。”
裴瑾轩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即弯了弯唇角,道:“这有何难,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去便是,还有成亲用的红绢,烛台,我一并买来。”
很快,裴瑾轩便带着采买的东西回来了,“潇潇,我来点红烛,屋里很快便亮了。”
陆乔潇面上点头,心里却是吃惊,这若真是一个小庙,按理也该远离街市,他能这么快回来,只说明这个地方还在京城中,只是它较为隐蔽,她之前从未注意过。
可她在巡防司这样久,京城那条偏僻小道她没摸过探过?还有她不知道的地儿?
莫非——这是一个暗道?
如今只能先拖延时间了,陆乔潇看向正在摆烛台的裴瑾轩,轻声道:“裴郎,我有点饿了。”
裴瑾轩听到这久违的称呼,浑身一颤,“潇潇,你好久都没有这样唤我了。”
“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买你最爱吃的杏仁酥。”他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着她在说话。
望着裴瑾轩离开的背影,陆乔潇像是在看一只可怜虫,声音缥缈似雾:“裴瑾轩,你可知——我根本吃不了杏仁。”
她吃杏仁会过敏,在她钦慕他五年的时间里,对他说过不下三遍,可他依然记成了,她喜食杏仁酥。
怔然只是一瞬,陆乔潇朝那烛台爬去,这会儿迷药的劲已经过去了,她伸手去够那红烛,只盼那摇曳的火光能将绳子烧断。
门外脚步声如期而至,陆乔潇眼神直勾勾望着进门那人,心想这狗东西怎能回来的这样快。
“潇潇,你看我给咱俩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裴瑾轩双眼在红烛的映衬下亮得诡异。
一只修长枯槁的手提着金樽酒壶在她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