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听说了吗?孟家义子和孟家小姐的那个传闻……”
走在街上,楚寒脚步倏地一顿。
身旁,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正压低声音和旁边的客人交谈。
那客人一听,立刻会意地点头:“听说了听说了!要我说啊,那孟家小姐也真是……不知检点。那孟子贤虽说只是她祖父认的义子,跟她没有血缘关系,可名义上总是她叔叔不是?她怎么就能……”
话没说完,那人便啧啧两声,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楚寒的眉头瞬间拧紧。
这些流言蜚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她才听了几句就几乎窒息。
可为了摸清传言扩散到了什么程度,她只能强忍着继续听下去。
小贩紧接着附和:“谁说不是呢!难怪孟家小姐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原来是藏着这份心思……”
接下来的对话愈发不堪入耳,尽是些凭空捏造的龌龊猜测。楚寒终于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就在她迈步的刹那,身后毫无预兆地传来“哎呦”一声惊叫,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混乱的脆响——像是整个担子都翻倒在地。
小贩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的瓜!我的货——!哪个天杀的啊!”
楚寒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放缓,冷着脸继续向前。
她走遍了上京城——酒楼、茶肆、书馆……无论到哪里,那些窃窃私语都如影随形,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整座城市。
不对劲。
楚寒蓦地眯起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这流言传播的速度太快,太均匀,太……刻意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她笃定:这背后,一定有人操纵。
……
这些传言传播之广,甚至惊动了深居孟府之中的孟太傅。
这天,孟念清正雷打不动地监视着孟子贤,忽然接到孟太傅传她回府的消息。
孟念清略感疑惑,抬头向那传信的丫鬟问道:“祖父怎么突然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丫鬟并未直接回答,只是垂眸应道:“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不过老爷已经在等您了,您还是快些回去为好。”
这话回得实在算不上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催促的意味。一旁的小桃听了,顿时竖起了眉毛,下意识就要上前理论,却被孟念清抬手拦下。
“好,那我这就回孟府,”她语气平静,“你让祖父在家里稍等我片刻。”
丫鬟闻言点头:“那就有劳小姐了。”说罢,便转身离去,未有半分迟疑。
小桃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她那语气,分明没把小姐放在眼里!小姐,您怎么就让她这么走了?”
孟念清对此却毫不在意:“行了行了,小桃,大女子不拘小节,这种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她语气轻松,小桃盯着她看了片刻,见自家小姐似乎真的并不介意,不由得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小姐,您为什么总是对一些事斤斤计较,对另一些事却又格外大度呢?”
孟念清笑了笑,答道:“这叫张弛有度,你懂不懂?”
“好吧,”小桃无奈地点点头,“小姐最张弛有度了,行了吧?”
孟念清满意地颔首,又稍作整理,才登上返回孟府的马车。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之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停在了孟府大门前。
……
书房的门虚掩着,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叩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才推门而入。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书墨卷的气息。孟太傅正端坐在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后,手持一卷书,却似乎并未在看。
孟念清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书案前三步远处站定,微微垂首,轻声问道:“祖父,您找我?”
孟太傅一改往日的和蔼,端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眉宇间凝着一层罕见的肃穆:“念清来了,坐。”
孟念清很少见到祖父这般模样,不敢怠慢,连忙上前端正坐下。
她坐下之前,孟太傅面色凝重;待她坐定,他神情反而缓和些许。他斟了一杯茶,缓缓推向孟念清。
孟念清双手接过,小心地啜饮一口,同时悄悄抬眼望向孟太傅。
孟念清刚啜了一口茶,孟太傅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念清,京城里的那些传言,你都听说了吗?”
一听这话,孟念清险些将咽下去的茶水呛出来。
她连忙拍了拍胸口,顺过气来,才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祖父,这消息……都传到您这儿了?”
孟太傅微微颔首,继而追问:“那你跟祖父说实话,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是真的!”孟念清几乎是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声音因激动而显得格外响亮。
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绝伦的笑话,“这不知是哪个杀才胡乱嚼舌根子!简直荒唐!无耻!荒谬至极!”她挥舞着手臂,脸上因愤怒和羞恼染上了一层鲜明的红晕。
“果真不是真的?”孟太傅望向她,目光中仍带着几分审视。
孟念清斩钉截铁地点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千真万确,祖父,绝无半句虚言。”
她说这话时,脸上还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嫌弃。
孟太傅静静端详着她的神情——孟念清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再了解不过。细细观察她的反应,他心里已对这话的真伪有了判断。
他话锋一转,又抛出另一个问题:“念清,在你心里,子贤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听这话,孟念清当场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几乎毫不掩饰。不必再多说,孟太傅心中已然明了。
他转而问道另一个问题:“那你这几日一直跟着他,究竟所为何事?”
孟念清先是一惊——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藏得够隐蔽,没想到竟被祖父察觉了。
一旁的小桃忍不住捂住脸,内心暗想:小姐,您哪是藏得好啊,这事儿上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
当然,这话她自是不敢说出口的。孟念清斟酌片刻,谨慎地答道:“祖父,您不觉得……这个孟子贤有些奇怪吗?或者换一个问题——您觉得,这个孟子贤,他真的是真正的孟子贤吗?”
此言一出,孟太傅原本平和的神色骤然锐利起来。他那布满皱纹的手反复摩挲着茶杯盖,良久,才缓缓饮了一口茶,随后对孟念清说道:“行了,念清,你先回去吧。”
孟念清略感诧异:“您不再问些什么了吗?”
孟太傅只无奈地摆了摆手:“不必了,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未再回头,只留给院中二人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