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奁内的金银首饰交相辉映,闪着粼粼的光亮。
“云袖,清心露可还够用?”赵明珠当然不会收,她从袖中拿出一瓶新的清心露放在妆台上,“许多事情的内在,并非如表面浮华一样美好。你在宫中,还是万般小心为妙。”
说罢,赵明珠辞别云袖。
离开前,她回头再看了一眼翊坤宫的门匾。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由金漆镶边,牌匾周身精心雕刻的花纹像藤蔓般缠绕。
浮夸。
赵明成大概还在户部行事,赵明成一人出宫,刚踏出承天门,就看见守在门口等她多时的裴逸麟。
“明珠。”见到赵明珠,裴逸麟先开口唤道。
也许是之前“到此为止”的话太狠,如今想起心中有些窘迫,抑或是方才得知少年生父冤屈而死后心中复杂,不知如何开口。
赵明珠并未说话,只是点点头作为回应,随后并肩与裴逸麟一起走向离开的路。
“在河州的日子,我一直很想你。”二人无声走了段路,裴逸麟开口说,依旧垂着头不看赵明珠。
赵明珠心中有些意外和喜悦,随后心中有异样的酸涩蔓延至喉间。
她回避这句话,转向其他问题:“百艳楼命案,枢密院打算如何下手开始查?”
“这桩命案并不难查,无非只是过失杀人。”裴逸麟知道她在回避,也不穷追猛打,顺着她的问题回复,“一间妓院发生此等事情,必然需要彻查账目、税收后依法查封。难的便是,只要和钱沾染关系,必然又要牵扯出更多人。”
“是否又与太子相干?”
裴逸麟沉默了一瞬。
“可能性很大。先前燕彻执常去百艳楼,他虽只说有个艺伎貌美无双,深得他心。但我觉得非如此简单。”裴逸麟,“案发之后半个时辰百艳楼就已封楼,等我明天去看了再告诉你更详细的。”
随后又是一路的沉默。
夜色渐浓,京城的繁华在华灯初上中逐渐显现。
“第一次这样在京城闲逛,还是在簪花宴之前。”喧闹的市区里四处起伏着商贩的吆喝声,赵明珠开口,“一转眼,都快入冬了。”
裴逸麟点点头:“张牙舞爪的时间啊。”
这句话逗乐了赵明珠,她有些调侃道:“你这形容也是裴太师教的?”
不知不觉,二人一起走上拱桥。桥下的河流中,撑船的老夫唱着嘹亮的歌声游过,偶尔引来岸边人的喝彩。
“明珠,”裴逸麟停下脚步,转身与赵明珠四目相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站在你这边。我明白你先前为我考虑,所以我们都身不由己。可现在......你能否不要再将我推开?”
裴逸麟从怀中掏出那只做工精良的玫瑰金簪。赵明珠惊讶——他竟一直携带于身。
他举起手,将簪子呈在赵明珠眼前:“你永远都是这簪子唯一的主人。”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那便,物归原主吧。”赵明珠抬起头,眸如星辰,光芒万丈。
在裴逸麟喜出望外的表情里,她接过簪子,将它轻轻簪入发髻中。她今日戴了粉色的流苏步摇,这只金簪别入发间,相当突兀。
但那又如何?
“明珠,你认真的?”裴逸麟脸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却依旧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他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否则这一切会令他觉得幸福到是梦境。
赵明珠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逸麟,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沾染了些水汽,而脸上也泛起一层粉红。她猛地贴近裴逸麟,因二人身高的差异,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裴逸麟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裴逸麟只看见赵明珠的身体、脸庞都忽然朝自己贴近,似乎被她身上的芳香席卷,随后他在不可置信中感受到赵明珠柔软的双唇贴在自己脸颊。
这个吻来的快,却也转瞬即逝。
赵明珠很快移开头,看着桥下的风景,但烧红的耳根已经暴露此刻的心境:“这样够不够真?”
桥上人来人往,却也无人注意到二人间的氤氲。
“不够。”裴逸麟看着赵明珠的侧脸,胸腔中的一颗心狂跳不已,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坚定,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赵明珠疑惑,也有些不满地抬头:“你要怎......唔!”
唇瓣相贴,唇齿相饶,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二人,在巨大的惊涛骇浪却心如止水。
良久,裴逸麟终于松开赵明珠,二人的唇上都水光潋滟。
“这样才够。”裴逸麟脸上也被一层红晕覆盖,他舔了舔嘴唇,道。
赵明珠的双唇翕合着,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却有几分少女娇羞。
“你这人......怎么如此鲁莽!成何体统!”赵明珠回过神来,佯装嗔怒,“谁准你亲的?”
“只能你亲我,不能我亲你吗?你这规矩可真奇怪。”
赵明珠右手握拳,重重地打在裴逸麟心口,看着少年捂胸吃痛,她含着笑快步逃开。
回到赵府时,赵明珠已错过晚膳。但胃口仿佛和心一样,都被那个热烈诚炽的吻塞得满满当当。
刘氏端上来一碗阳春面:“就是不饿也多少吃点,不能空腹睡觉,夜里会饿。”
一个丫鬟进来,说是要刘氏去看看今日赵府账册可能有误的地方,屋内就只剩下姐妹二人。
赵玉珠心思细腻,看见姐姐回家之后,脸上就挂着不自然的笑容,以及......头上那只突兀的簪子,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来我们赵家很快要有大女婿了。”赵玉珠语气里都是戏谑,故意调侃。
赵明珠闻言,差点被面汤呛住,她慌张放下碗筷,紧张扫视一圈,确认刘氏和赵明成都不在。赵明珠伸手轻拍了一下赵玉珠:“胡说什么呢!”
赵玉珠笑意更甚:“都把人家的‘定情信物’戴在头上了,还不给个名分呢?我们赵家家训可是有言‘钟情寄意则专一之’。”她追问,“再说了,你瞒得了谁?我和母亲都知道是裴家少爷,父亲肯定就更清楚了。”
说曹操,曹操到。
赵明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他轻咳两声,赵玉珠识趣地找个借口回自己房间去了。
屋中,又是熟悉的父女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