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林渊”也够癫的,明明脑袋都被砸开花了,但宫斗的兴致却半分没有减弱。
他看中了北境王赫连铮的住所,也是拖着病躯也要去“抢一抢”的。
甚至,他还换了一身暗红织金锦袍,价值不菲,衬得他像一把出鞘的血刃,优雅又危险。
他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手的架势,着实让孙尚宫头痛。
可她却又是不敢去打扰陛下的。
陛下忙着朝堂争夺,乃是干大事的事,至于后宫……她考虑北境王虽然人冷,但说不准心善。
即便心不善,那也有“林渊”自己去对上,她可作不了两位的主。
一路走来,他唇角含笑,巡游环视,仿佛只是来赏景的翩翩公子。
来到北境王所在住所,却见不知何时有两个侍卫如冰雕般矗立守门,见来人,他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们身形高大,玄铁铠甲覆身,腰间悬着弯刀,浑身散发着北境特有的肃杀之气。
更骇人的是——
一头银灰色的雪狼正伏在阶前,金瞳森冷,獠牙微露,喉间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孙尚宫身后的宫女们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两个太监更是腿软,差点跪倒在地。
“狼……狼啊……”
唯独林渊,不仅不退,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头狼,轻笑一声:“毛色倒鲜亮,炖汤想必极补。”
雪狼猛地抬头,金瞳死死盯住他。
孙尚宫诧异看去:“……”不是,你认真的吗?
见无人敢上前,林渊又没去喊话,孙尚宫唯有硬着头皮上前:“两位,烦请通传一声,林公子奉太后懿旨,特来拜会北境王。”
这话委婉客套,但同时也撇清了关系,与她无关。
其中一个侍卫终于动了。
他一步跨前,铁靴踏地,震得石板微颤,冷声道:“不见。”
另一个侍卫冷笑:“再进一步,断腿。”
林渊挑眉,不仅不退,反而慢悠悠上前一步:“北境那穷山恶水出来冰人,火气却这么大?”
太后派给林渊的小太监,见对方如此蛮横,也是气焰飞涨,嗓子吊尖蹿出:“咱家劝你们赶紧识趣让开,你们可知道这位是谁?惹恼了他,小心太后、陛下……”
他话音未落,那侍卫突然伸手,一把拎起那瘦弱的太监,像扔麻袋一样甩了出去!
“哎哟——!”太监重重摔在石阶上,疼得直打滚。
北境守卫面冷如石,粗大的嗓门说道:“吾王不喜旁人打扰,滚——”
林渊挑眉,却是低低地笑了。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靴尖几乎踩到雪狼的爪子前:“哦?那我偏不滚呢?”
雪狼猛地站起,獠牙毕露,低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孙尚宫腿一软,差点跪下:“林、林公子!这狼……这狼会咬人的!要不……咱们还是走吧,或许北境王真在休息,改日再来?”
林渊却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那狼,唇角微扬:“怎么,你也想咬我啊?”
跟那个女帝一样,第一眼看到他时,就像只炸毛的猫,想扑上来咬死他。
——疯子!
孙尚宫绝望地想。
就在雪狼即将扑上去的刹那——
“银牙,退下。”
一道声音从院内传来。
他的声音像一柄浸在寒泉里的玉刃——清冷,矜贵,不容亵渎。
雪狼立刻收势,乖顺地退到一旁。
众人抬头,只见北境王负手立于廊下,一袭月白缂丝广袖袍,衣摆以银线暗绣苍狼逐月纹,日光流转间,隐有寒芒浮动,长发未束,如冰瀑垂落腰间,碎发拂过眉眼,泛起幽蓝冷光。
这便是北境王?
林渊初次见到真人,不由得感叹,他的确与众不同,光站在那里,便如终年不化的冰川,清贵凛然,不可攀附。
赫连铮冷眼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渊身上,眼底寒意慑人:“找死?”
林渊丝毫不惧,反而拱手一礼,笑得温雅:“北境王,久仰。”
林渊见他没反应,又以继续道:“在下林渊,太后的表侄,初来乍到,只因住处简陋,听闻王爷的院子景致极佳,特来……”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讨要。”
孙尚宫以及一众宫人:“……”
——他竟真敢直接开口要啊?!
“王爷这院子——”林渊环顾四周,假意欣赏:“倒是风雅。”
他抬靴踏上石阶,百无禁忌,鞋面几乎踩到雪狼的爪子,惊得它忙缩回爪爪,眦牙威胁。
“可惜,住的人太冷,连带着景致都僵了。”
赫连铮也在打量着林渊,日光斜照,林渊整个人浸在光晕里,红黑锦袍上的暗纹浮动如血浪,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唇色愈发艳红。
北境王突然觉得刺眼。
——不是日光刺眼,是这个人。
他生得太张扬,太浓烈,哪怕装得再温润如玉,骨子里的锋芒也压不住。就像一把裹着丝绸的匕首,再怎么遮掩,刀刃的寒气还是会渗出来。
来者不善,对方将意图都摆在了明面上。
“穿得像个戏子,也配评点本王居所?”
林渊一身装扮的确浮夸浓艳,但他不恼,反而抚掌轻笑:“王爷好眼力。”
他倏地展开双臂,红袖翻飞如血蝶,歪头示意:“这一身确实是为唱戏准备的——”
“就唱一出……鸠占鹊巢如何?这院子,本公子要了。”
雪狼猛地扑来!
“林公子,小心!”
“啊——”
林渊“呀”了一声,红袍一旋,竟险险避过狼吻。
那畜生扑空落地,獠牙撕下他一片衣角。
“哎呀。”林渊低头看着裂开的衣摆,叹气:“这可是太后赏的云锦呢。”
见他没被雪狼一口咬死,孙尚宫一时也不知道该遗憾还是庆幸。
他忽然抬眸,眼底笑意尽褪,讥讽道:“这北境的畜生可真没教养啊。”
众人倒吸一口气。
他这话,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在指桑骂槐。
林公子这张嘴,当真歹毒啊,简直就是气死人不偿命。
北境王眸色骤冷,而守卫一一个怒目圆瞪,刀已出鞘三寸。
“且慢。”林渊瞧见他们那欲叫他“血溅飞三尺”的杀意,又笑了,指尖抹过额角纱布渗出的血。
那朱砂般的血色,衬得他面容妖异非常。
“你看——”他晃了晃染血的手指:“这伤可是才刚包扎的,倘若是在你这儿再添新伤,有了个好歹……”
他蹙眉问道:“到时候太后与陛下问责起来,北境王要如何交待?”
赫连铮第一次遇见如此无赖又会碰瓷的人:“……”
林渊一副理所当然道:“既然北境王默认同意,那午时我便来收院子,王爷记得收拾好细软赶紧搬离。”
“收拾什么细软啊?”
后方,女帝慢悠悠的声音在后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