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
“陛……下?您在说什么?”裴燕洄狭长双眸轻颤,声音哑得不成调。
他抬眸,望向女帝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的茫然,仿佛第一次看不懂她。
这个他侍奉了整整五年的君王,此刻眉目冷峻,眼底再无半分往日温情。
“怎么?裴卿觉得罚轻了?”席初初冷笑一声:“那就再加三日吧。”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裴燕洄最后的侥幸。
他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住。
五年来,女帝何曾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过话?
她向来对他偏宠至极,纵他横行朝野,容他先斩后奏,甚至默许他过界行事……可今日,她竟当众斥他,罚他,甚至——还让他滚?
东厂番役们早已面如土色,他们跟随督主多年,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见惯了女帝对裴燕洄的纵容,甚至私下与北境王议论过女帝的昏聩——可今日这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向来只有他们东厂拿人下狱的份,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家督主竟要被关进诏狱?
拓跋烈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震惊。
巫珩也怔忡不已。
赫连铮眉头蹙起,冰封般的眸子里也罕见地泛起错愕的波澜。
他原以为女帝会跟以往一样昏庸糊涂,对这个狼子野心的裴燕洄宠信无度,可今日……
“还不拖下去?”女帝厉喝一声。
看到裴燕洄那似受伤的神情,她只觉得想笑,可她胸膛却燃起了一股无名的火,烧得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性。
他还真是吃定了她。
他可以对她无情无义,爱答不理,可她却必须对他无条件的信任,全心全意的偏爱。
凭什么啊?
侍卫们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上前。
他们不敢真去押解裴燕洄,只能低声道:“督主……请。”
裴燕洄恍若未闻。
他仍死死地盯着女帝,眼底翻涌着尖锐的情绪——震惊、茫然、不甘,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痛楚。
五年朝夕相处,他以为他了解她,之前他只以为她是吃醋,是不满他的冷落,可今日才知,原来君心似海,深不可测。
“奴……领罚。”
他终于俯身,指尖被锋利的骨钉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
起身时,墨发垂落,遮住了他苍白的脸色。
转身的刹那,裴燕洄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消散殆尽。
而席初初看着他挺直冰冷的背影,心中既有快意,亦有愤懑不平的癫狂报复。
不够,还远远不够。
【叮!后宫任务:朕的后宫朕守护,任务完成,获得奖励40积分。】
“至于你们三个。”女帝突然转头,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三人:“打架斗殴,半点秀君的稳重娴淑都无,朕罚你们亲自将损坏的瓦砾、花草、庭院修复好。”
——
处理完储秀宫的闹剧,席初初就迫不及待地兑换了【定位跟踪】技能。
裴燕洄那狗东西只会惹她不快,还是她的小竹马更好。
她在自己的寝宫内翻箱倒柜,翻出一枚帕子包着的比翼鸟玉佩——那是萧瑾幼时赠予她的信物。
那时她还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而他是太傅最看中的嫡长子,聪慧又良善,像一个天使似的……不是似,而他就是。
到死,他都一直在守护着她。
指尖轻点,系统光幕立即展开一幅地图,一个闪烁的红点标记在城西的【清梧别院】。
“原来躲在那里啊……”席初初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怀念。
清梧别院是太上皇赐给她母妃的私宅,年少时,她与他曾在那里习武读书,满院的梧桐飘黄时,知秋无愁。
后来母妃去世,她登基后,别院便荒废了,没想到他逃出萧府后,竟会藏匿在那里。
“备马,朕要出宫。”她立即吩咐影十六。
与此同时,林府。
林崇明负手立于书房,门窗皆紧紧关闭,烛火映照着他阴鸷的面容。
他手中捏着一封密信,信上仅有一个朱砂写就的猩红大字——
“诛!”
这是太后的亲笔手谕。
他冷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个杀意森然的字迹。
“来人。”
阴影中,一名黑衣门客无声跪地。
“与暗线接头,里应外合……”林崇明嗓音阴沉:“今晚,务必让‘那个人’永远闭嘴。”
门客领命退下,林崇明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眼中寒光闪烁。
“陛下,你以为……你真能掌控一切吗?一个黄毛小丫头,一时得意张狂,就真当自己了不起了,且看你如何后悔吧。”
入夜,刑部大牢。
原本严密的守卫突然“松懈”了下来。
“奇怪,今晚怎么这么困……”一名狱卒揉了揉眼睛,话音未落,便“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其余几名守卫对视一眼,竟也纷纷“昏睡”过去。
黑暗中,一队黑衣杀手无声潜入。
而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关押朝中重犯的【天字牢】。
——
清梧别院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月光如水,洒在斑驳的石阶上。
女帝推开院门时,萧瑾正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书册。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只淡淡道:“赵叔,我说了我不饿。”
女帝轻声道:“萧瑾。”
萧瑾身形猛然僵住。
他缓缓转身,眸光在触及女帝时刹那骤然紧缩,手中书册“啪”地落地。
“陛……下?”
这时,赵叔等人却从暗处冲了出来,他们挡在了萧瑾的面前,眼中满是对女帝的戒备。
女帝向前一步,月光清晰映亮她的面容:“萧瑾,跟朕回去吧,你知道的,朕会帮你跟萧太傅的。”
萧瑾定定望着她,因萧府受难所磨砺出的冷硬心防,在这一刻竟动摇得彻底。
他抬手示意赵叔退下,一步步走向她——
“嗖!”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
“少主小心!”赵叔暴喝一声,猛地推开萧瑾,箭矢狠狠贯穿他的胸膛!
“赵叔——!”
萧瑾接住中年人倒下的身躯,鲜血瞬间浸透他的前襟。
赵叔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喉间“嗬嗬”作响,最终只挤出两个字:“有埋伏,快……走……”便再无声息。
“为……为什么?”他的喉咙里挤出气音,像被人生生掐断了声带。
他猛地抬头,往日清冷如星的眸子此刻赤红一片,却挡不住眼眶里滚出的热泪。
女帝那唇形饱满如绽开的芍药,不点而朱,翘起的弧度却令人不寒而栗:“过来,别逼朕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