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杜若在窗前立了一会儿,任凭夜风轻拂衣袍,转身又绕到沈绰身后,之后就静静立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绰就更加觉得脊背发毛。
手中的笔,僵硬地动着。
这时候,要是再多个活人该多好。
要不,把沈悠然从箱子里放出来?
天啊,这人到底在她背后看什么呢?
方杜若的确在看她。
他微微偏着头,目光有些好奇,又有些期待。
看着沈绰柔软的青丝束在一起,就想了想如果那束发的带子被抽走,青丝飞瀑而下,到底是什么样子?
接着,目光又落在藏在衣领后的脖颈上,他的头,又向另一边偏了偏。
天鹅一样的脖颈,又细又软。
目光继续向下,落在被浅蓝色衣带束紧的腰。
他忽然觉得有点喉间干涩,便将手背在身后,俯下腰去,刚好从后面凑近她的肩头。
“沈绰,这个字写得不对。”
咕咚!
沈绰还没来得及反应到底出了什么事。
身后凑来的人,忽然一头栽倒在地。
她回头,嘴角抽搐地挤了挤笑,“呵呵,爹,您怎么来啦?”
而且,是“也”来了。
身后,站着满头张狂红发,浑身火红的慕九霄!
“啊!乖女儿,有没有想父君?”
“想……!”
这个字,是沈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说着,把方杜若带来的食盒递了过去,“女儿料到父君今晚一定大驾光临,特意准备了宵夜迎接父君!”
“啊!实在是乖死了!跟你娘心情好时候的,乖得一毛一样!”
慕九霄也不怀疑,也不客气,抬步就要坐下。
可刚一挪动大脚,就嫌弃地看了一眼昏倒在脚边的方杜若。
“你这个太学院的先生可不怎么样,以后提防着他点。”
“是,父君!”沈绰哪里敢有半点反驳。
慕九霄又转念一想,“不若现在父君就替你处置了他。”
“不行不行!先生不能杀!”沈绰赶紧拦着,“先生他还没干过坏事,不能杀!”
上辈子,方杜若就因她而死,这辈子若是还这样,她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不杀?你喜欢?”慕九霄瞪眼。
“不不不!不喜欢,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女儿今晚在这里受罚,先生若是死在这里,女儿难逃干系。”
“啊,这么麻烦!”慕九霄看了看那窗户,“那就从窗户扔出去!”
“不要!爹——!”
沈绰真的急了,眼珠儿一转,“您若是看他不顺眼,这书楼这么大,您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便是,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哼!好吧。”慕九霄一只手揪了方杜若衣领,将人拖走。
也不知拖到哪里去了,沈绰一直伸长了脖子瞧着,既然没有朝藏着沈悠然那个角落去就好。
等慕九霄回来,重新在她面前坐下,一双大手放在膝上,难得一见的端正。
“裳儿,你太善良,像你娘!”
“呵呵,是啊,女儿也这么觉得,女儿但凡能有半点随了父君,今日也不用在这里抄书了。”
“你不喜欢这里啊?父君现在就带你走!”慕九霄站起来就要拎人。
“不要!女儿……,女儿很喜欢太学院,女儿要好好读书!”
“嗯……”慕九霄重新坐下,“唉,父君也知道,你是舍不得那个老不……,不,那个白凤宸!你委屈自己,在这里念书,就是想哄他开心,等他娶你!”
“……”沈绰艰难吞了口口水。
这话虽然将她说得有些怂,但的确是这么回事。
她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什么大抱负。
除了借白凤宸的势力,给娘报仇,她的理想就是饿了有人供饭,惹祸了有人兜着,做一条开开心心的咸鱼。
慕九霄接着道:“好吧,左右不过是个女儿家,父君也不求你有什么大志向,那个老……,不,那个白凤宸若是能真心对你好,父君倒也乐得做他的岳父大人。”
“……?”沈绰总觉得,这话哪儿不对,好像有点怪怪的。
“来,吃宵夜!”
第一次跟“亲生”女儿一起吃东西,慕九霄还是有些兴奋地。
“呵呵……,好啊,吃饭。”
沈绰强颜欢笑陪着,暗暗发愁。
现在书楼里藏了一个父王,晕了一个先生,还有一个把自己当成她爹,脑子不太灵光的大魔头,她今晚要抄的书,到底还能不能写了。
然而,慕九霄一口麻辣兔丁还没吃到嘴,忽然神色一凛,戒备道了一句:“有人来了!”
说着,嗖地一声,闪进重重书架深处,不见了。
沈绰木然,望向窗外,又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