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
这句话，宋从戎在加入民和党的一天就知道了。
不论是前线或后方，没有一项任务是轻轻松松一帆风顺的。
他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
在无法预知未来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向前。
多次的沙场经历，让宋从戎明白，战时的一场离别，往往就意味着永别。
于私而言，他今夜并不想派云林去执行任务。
他很看重云林，因为云林让他想起曾经的自己。
宋从戎和云林一样，曾经也是乡绅家庭的小少爷。
一身书卷气，命定青云路。
太爷爷给他取名宋翰章，指望他文采斐然，考取功名。
可是战争打响后，他给自己改了名字，叫宋从戎。
一根笔杆，数卷陈书，救不了国，也护不了家。
唯有弃笔从戎才有希望。
云林也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宋从戎打算好好培养云林，将来为党内又添一名文武双全的猛将。
可是这一夜，他没有等回云林。
他为云林设想的将来，被掐断在夜色里。
他和云夙站在城墙上，两腿冻得僵直。
半个钟头后，他们看见敌军营地出现了几个光点。
远远看去，微弱得就像是夜里的萤火虫。
再接着，被寒风揉碎的枪声传来。
在风中散失得只剩下几声细响。
如同剥开栗子的声音，啪——
云夙伸手扶在城墙上，抓了一把冰凉的雪。
她的心突突地跳动。
有一种不好的直觉。
而她的直觉，偏偏向来都很准。
半个钟头后，他们等回了一个叫阿祥的伤兵。
一行人中，只回来了一个。
幸存的阿祥肩膀上受了轻伤，急急地返回来报告情况：
“差一点，就差一点。
鬼子还是发现了我们……”
从他哽咽的叙述里，宋从戎和云夙知晓了大致情况。
云林带着敢死队把炸药运到计划中的地点后，顺利地埋好炸药，点燃了引线。
他们撤到安全地带，炸药却迟迟没有响。
他们折返回去探查。
也就是这个时候，敌军发现了他们。
云林带人冲上去掩护，却把年纪最小的阿祥往回推：
“快走，回去报信！”
阿祥在夜色里冲着怀水城的方向拼命跑。
流弹击中他的肩膀，他一边流泪，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从雪地里跑回来。
而他身后的战友，寡不敌众，尽数阵亡。
宋从戎让人把阿祥送去医治。
他看了一眼云夙，眼神带着同情和心痛。
云夙听完阿祥的叙述，强忍着眼睛的酸胀，想跟宋从戎说，她没事的。
可是她一揉眼睛，却摸到一脸泪水。
宋从戎也红了眼睛：“对不起。”
云夙摇摇头，抹去泪水。
她看见浓稠的夜色渐渐变得稀薄。
天快要亮了。
一旦天亮，行动起来会更加不方便。
时间紧迫，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战争中的紧急关头，他们连悲伤痛苦的时间都没有。
即使失去至亲。
宋从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正要派出第二批人完成任务。
云夙拦住了正布置下一个命令的宋从戎：
“宋团长，时间不多了，我有一个请求。”
宋从戎顿住脚步：“什么？”
云夙：“开城门，让我去。”
这回轮到宋从戎摇头：
“你还没看懂情形吗？敌军已经被惊动。
任务变得更加艰巨，而且……这是有去无回的任务。”
云夙盯着宋从戎，目光锐利，又说了一遍：
“开城门，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