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夏缓缓站起身,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骨向上爬升,带来细微的战栗。
她环顾四周——
避难所内,没有任何打斗、挣扎或匆忙逃离的痕迹,但也不像被人整理过的样子。
凳子被随意地摆放着,地上散落着一些零碎的杂物,一切都维持着有人活动时的状态。
就好像……在某一瞬间,所有人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无论他们在交谈、在休息、还是在焦虑地踱步,却突然被无形的橡皮擦不管不顾地从这个空间里彻底抹去,只留下这些静止的场景。
这种极致的“正常”,在这种情境下,比看到一片狼藉的破坏现场更令人毛骨悚然。
单夏环视了一圈又一圈,低头,看向自己面前唯一的活物,声音带着自己都能明显察觉的颤抖:“……人呢?大家都去哪儿了?”
维斯卡尔闻言,反而蹲伏下来,翘起一条后腿,姿态闲适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们都回家了呀。”
不等单夏追问,它又反过来嗔怪道:“单夏你睡糊涂啦?事情都完美解决了,上面安全了,大家自然就各回各家了。只是看你睡得太熟,怎么叫都叫不醒,就没人吵你,现在都快到中午了。”
“是……吗?”单夏下意识地重复,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解决了?那头防御恐怖、力量惊人的甲龙蜥,还有森林里可能存在的其他未知野兽……就这么解决了?
就半晚上加一上午的时间?
她记得她入睡前,李华和甲龙蜥都还在僵持,就算新上去的那几个村民告知了巨蜥可能的弱点,又配合李华一起战斗,也不该这么……轻易。
维斯卡尔的语气听起来像大伙玩弄一只小蜥蜴那般轻松,仿佛一点伤都不会受。
而且,村民们离开得也太过“干净”了,连一声招呼都没跟她打?甚至一个善意的推搡都没有?她在梨花村的人缘有这么差吗?
虽然按照风行鼬的意思,是有村民尝试叫过她,但她睡太熟了没听到。
“对呀,我们也走吧,我都饿了,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维斯卡尔轻盈地跳下桌子,跑到单夏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小腿,催促道。
风行鼬让开地方后,单夏的视线落在它刚才站立的那张桌子上,挪不开眼。
那里,竟然摆着一张巨大的叶子。
那叶子形状有些像芭蕉叶,但更为宽大肥厚,叶片呈现出一种近乎墨黑的深绿色,在避难所幽暗的光线下,叶面泛着一种油腻而滑腻的光泽,仿佛被细细地涂上了一层蜡。
“单夏?”维斯卡尔见她不动,又催促了一声,所以急切。
“来了。”单夏压下心头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怪异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应了一声。
她弯腰抓起放在地上的背篓,转身向梯子走去,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片叶子。
维斯卡尔爬上单夏的肩膀,兴奋地嘀咕着:“单夏,中午吃什么呀?”
“熏肉配土豆汤怎么样?”
“再来一杯牛奶就更好了。”
但是这些话语单夏却听不进耳朵,她心里不受控制地不断回忆着那片叶子。
那是什么叶子?
爬梯子时,她在回忆。一级,两级,木头的粗糙感摩擦着她的手心。很厚实的叶子,也很宽大……
双手握住粗糙的木横杆,一级一级向上攀爬时,她也在回忆。那墨绿的颜色,那油腻的光泽……
指尖用力,推动挡板时,她仍在回忆。一定很结实吧,防水性也不错……
“咔哒。”
挡板被推开一条缝隙,外界的光线涌入的同时,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空气也涌了进来,稍稍驱散了地下的沉闷。
同时,那叶子的形象也在脑中愈发清晰。
那是什么叶子?
单夏感觉自己好像知道……在哪里见过……
木匠老约翰之前要求采集用来铺房顶的材料,疏桐叶?但她好像误入沼泽,所以采成另外的叶子了,就是桌上那种。
后来剩下的几张,因为是稀有物品,所以她打算卖出回血……似乎在维斯卡尔来了之后,就给它垫窝了?
维斯卡尔很喜欢这种叶子,所以即使昨晚那么疲累,她也不忘把叶子抽出来让它能有个好睡眠。
叫什么来着?……鳞叶?
单夏推开爬上地面,空房间已经是真正的空房间了,不仅老乔治的包袱,连原来堆放在墙角的空酒桶都不见了。
老乔治这动作可真够快的,说不定连空酒桶都是被他搬走了。
单夏心里腹诽着。
推开门,踏入活动中心大厅,眼前的景象让单夏怔愣在原地。
大厅里热闹极了,与她之前经历的死寂、血腥和黑暗判若两个世界。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高声谈笑着,人声鼎沸。他们搬运着修理门窗的木料,擦拭着家具上的灰尘。
之前打斗造成的破坏痕迹大多已被清理,仿佛昨夜那场恐怖的袭击从未发生过。
这种过于正常、甚至洋溢着几分欢庆的氛围,与单夏记忆中惨烈的画面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甜心~你怎么样?终于睡醒啦?”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传来。单夏循声望去,只见阿萝正站在艾米大婶平日工作的工位后面,手里还拿着一块抹布,似乎正在帮忙整理。
见到单夏出来,她立刻放下抹布,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语气轻快又带着关切。
“我……”单夏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阿萝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她们只是经历了一个普通的夜晚,而不是一场生死搏杀。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酒馆的方向,然而酒馆的门关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见单夏看着酒馆的方向,阿萝笑得更灿烂:“放心好了,艾米婶婶他们都没事了,幸好你发现了他们,不然那狐狸能干出什么来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