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真真眯起了眸子,为什么八婆婆一再强调霍将军祖母的故事当不得真?
人只有越在意什么才会越强调,八婆婆这么说似乎给她接下来的话做了铺垫,有关那位霍夫人的事一切都是真的。
“没事。”苏真真眉目舒展开,“您就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谁都别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个故事嘛。”
八婆婆又小心翼翼地瞟了苏真真一眼,这才翕动那张干巴巴的嘴唇。
“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位霍夫人从小是个有志向的,旁人嫁给山野村夫,这么将就着过一辈子也就是了。可她见自己男人力气大,头脑又灵活,赶上朝廷招兵,就让她男人去了。只说让她男人好好建功立业,不用担心自个儿一个人守着儿子。”
说到这里,八婆婆顿了一下,“您知道周围邻居是怎么说这位霍夫人的吗?”
苏真真想了一下,“说她自命不凡?不老实过日子?”
“错了!”八婆婆一拍手掌,“那些个烂嚼舌根的,说霍夫人是背地里有了相好,所以才要找个由头把正经丈夫撵出门去,好引野男人进家门。还一个个大言不惭,说霍夫人要真能一个人把儿子养大,就当着街坊邻里的面吃屎。”
苏真真往巷子左右张望一眼,“你说的那些邻居,不是这儿的吧?”
这里的人都一副慈眉善目相,看着也不是刻薄之人。
“自然不是这里,霍夫人和她男人老家都在南方。那群不要脸的烂嚼舌根,偏偏霍夫人还真是个有主意的,一个妇道人家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料理田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妇人当着面骂,男人背地里起小心思,觉得霍夫人这么能干,要是自家媳妇多好啊,又见她男人三年五载的不回家,都当是死在战场上了,便找了媒人上门提亲。”
八婆婆又停顿了,“姑娘,你觉得霍夫人应是没应?”
苏真真到嘴边的话刹住了车,在脑子里又仔细地想了一圈,“既然霍夫人最后和丈夫搬到了京城,看样子就是没嫁成,但您老人家既然这么问,可见其中还是有些波折。”
“是这样的没错。”八婆婆点点头,“霍夫人的娘家不是个好相与的,原本霍夫人男人还在的时候,怎么着还能使唤人干点活。现在她们孤儿寡母的,不仅捞不着便宜,还要怕邻里骂他们不帮衬着点亲女儿和亲外孙,见到媒人上门,高兴得恨不得放块鞭炮,硬是说她男人死了,连衣冠冢都立了,硬是要逼着霍夫人嫁人。”
苏真真有些听入迷了,这故事先别管真假,就这跌宕起伏劲儿都可以写成话本子了,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呀,事情就这么赶巧,霍将军,那个时候还不能叫霍将军,他当时只是主帅跟前的副将。战事停歇,霍副将荣归故里,县太爷都派人吹锣打鼓,这一回村儿,好么,竟然看到岳丈一家人逼自己妻子改嫁。霍副将当即把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打了一顿,霍夫人也趁此机会和娘家人断了亲。县太爷为了巴结霍副将,把这一干逼婚的人都打了板子。只想着自身的娘家人是又悔又恨,谁知道一个山野村夫居然运道这么好,倒叫他真攀上了高枝。等他们这一家人养好伤准备巴结新贵女婿,霍副将早就带着妻儿搬到了京城。”
八婆婆这次的停顿比较久,似乎在纠结该从哪个点切入讲故事。
苏真真也不催她,看着她本就满是皱纹的脸多了几道褶子,不一会儿又舒展开,如此循环往复。
八婆婆纠结了有一会儿,才慢慢道来,“到了京城,霍副将这些年攒下来的俸禄只够在这条巷子买个小院子,霍夫人却很看得开,说这里都是读书人家,以后让儿子也跟着读书,将来考秀才考状元。没错,霍夫人想让儿子读书,可读书贵啊,先不说一年花费的笔墨纸砚,就是每年交给学堂的束修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霍小子心疼家里,说要跟自家老爹学刀枪,上战场,立战功,给亲娘请封个诰命,到时候再有攒下的钱财,就送子孙后代去读书,让他们家彻底改换门庭。”
苏真真回忆起霍镇岳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读书人的样子,“那他们家有人读上书了吗?”
“霍小子和他儿子都上过几年学堂,但读书不开窍,花销又大,干脆捡起棍棒以军功发家,给子孙后代攒下读书的家业。”
苏真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听说那位霍副官最后是做到了将军,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八婆婆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人啊,运道来了挡也挡不住。前头我不是说过有位主帅吗?”
苏真真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
“那主帅不是个正经人,战乱多流民,他就把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都抢回去做小妾,最后死在女人肚皮上,正好那个时候敌军来攻,兵营里乱作一团,是霍副将挺身而出,稳住了军心,带兵挡住了敌军的进攻。消息传回京城,皇帝龙颜大怒,诛了那名主帅的九族,同时见霍副将临危不乱有勇有谋,便封他做了将军。后来西北有战事,霍将军便被调到了那里,一直驻守在前线。”
说到这里,这一位霍将军的故事可以说讲完了,那么在霍将军镇守西北后,他的结发妻子又遇到了什么事呢?
八婆婆没有让苏真真等太久,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等霍小子年纪大了些,霍夫人便托人把他送到了西北大营。说是大小伙子整日围着亲娘打转不是个事,该跟着老子一起出去见世面。这父子俩都在西北,家里就剩霍夫人一个人。说来也是奇怪,霍夫人每逢十五的晚上都能在家听到猫叫声,起先还以为是哪家邻里养了猫,可猫叫得时间长了,霍夫人心里犯嘀咕,别人家的猫怎么老在自家门前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