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最终在一片林木更加茂密、人迹罕至的山脚下彻底无法前进。
沈令宁抱着依旧昏睡的福宝,最后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才万分不舍地将她交托到王秀兰怀里。
“干妈,福宝……就拜托您了。”
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令宁你放心!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会看好福宝!你…你一定要小心啊!”
王秀兰接过孩子,眼泪止不住地流。
赵长河面色凝重,对两个精干的警卫员小张和小李沉声下令:“你们的任务,就是全力配合沈令宁同志,保护好她的安全!
一切行动听她指挥!必要时候…保护好她!”
他话里的沉重,两个年轻战士瞬间领会,啪地立正:“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沈令宁却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苍茫险峻、积雪未化的终南山深处。
声音平静却异常坚决:“干爸,谢谢您的好意。但这次,让他们留在山下接应吧。山里的情况不明,人多反而目标大,容易出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连累同志们去冒生命危险。”
她深知那悬崖蜂巢和冰窟捕鱼的凶险,让这两个年轻的战士为了她的私事去拼命,她做不到。
小张和小李立刻急了:“沈厂长!这不行!太危险了!首长命令我们必须保护您!”
“是啊,沈厂长,我们就是干这个的!不怕危险!”
沈令宁看着两个一脸赤诚的年轻战士,心中感动,但主意已定。
她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坚定:“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也是职责所在。但你们想想,如果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因为帮我找药而出了意外,我这辈子心里能安吗?
福宝就算救回来,我又怎么跟她交代?”
她顿了顿,显露出冷静的规划:“我不是盲目去送死。干爸帮我准备的这套装备很齐全,我自己也仔细问过陈老先生方向和注意事项。你们留在山下,不是闲着,任务更重要。
第一,保护好王姨和福宝;第二,保持和山外的通讯畅通,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三天后没回来,你们要立刻报告赵叔,想别的办法救福宝,不能全军覆没;
第三,在我可能需要支援的时候,你们就是我最快的后援。”
她条理清晰,将利弊和任务分工说得清清楚楚,既顾全了大局,也考虑了个体安危,更给了两个战士重要的职责,让他们无法再强硬反驳。
这番话说出来,连赵长河都暗自点头,心中对沈令宁的评估又高了一层:自己这个干女儿,不仅有情有义,更有胆有识,有决断,有分寸,绝非池中之物。
小张和小李对视一眼,虽然依旧担心,但沈令宁的话合情合理,而且给了他们明确的接应任务,不再是单纯被排除在外。
只得咬牙答应:“是!沈厂长!我们就在山下扎营接应!您一定多加小心!信号弹随时联系!”
沈令宁点点头,不再多言,利落地背上那个根据赵长河建议准备的、塞满了绳索、冰镐、干粮、急救包等物的行军背包,转身毅然步入了茫茫山林。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积雪的灌木和嶙峋的山石之后,单薄却挺拔,带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山里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深秋的太白山上,有些地方已经下过大雪,积雪覆盖了凹凸不平的地面,枯枝败叶下可能隐藏着陷阱。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却也让几乎被疲惫和绝望淹没的沈令宁勉强维持着清醒。
她根据陈老先生模糊的指引和地图,艰难地辨认着方向。
每一步都踩得极其小心,确认踏实了才敢移动重心,整个身体因为持续的紧张和寒冷而微微发抖。
耳朵竖着,捕捉着山林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眼睛不敢有片刻松懈,扫视着可能潜藏危险的前路。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她怕走错路,怕空手而归,怕来不及……怕失去她的福宝。
这恐惧几乎让她窒息。
但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近乎蛮横的决心就从心底最深处涌起,将那恐惧狠狠压了下去。
她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刺痛感直冲肺腑,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卫国,”
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仿佛那个名字能给她注入力量。
“你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拿到药引子,救回我们的福宝!我们一家人一定要团聚!一定!”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她的全部信念。
一旦失败,后果她不敢想,也不愿想——那不是未来,那是彻底没了。
如果,如果有那一天,她也活不下去了!
福宝,不仅仅是她的孩子,还是她一路走来的小伙伴,是她坚定信念的支持者和同行者。
她们的感情牵绊,比任何母女都还要深厚……
所以,她不敢想像……
眼泪缓缓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流入头发中,她用袖子擦干,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这一刻,她的精神因极致的压力和目标感而呈现出一种反常的锐利和清明,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清晰指引着她每一个动作;
而她的情感,则被深埋在这片清明之下,汹涌澎湃,却暂时被牢牢锁住,不敢宣泄半分。
途中,她经过一片相对平缓的山谷,居然看到远处有几个穿着厚棉袄、戴着狗皮帽子的山民,正在集体的林场里砍伐木材,哼着粗犷的号子,抬着巨大的原木艰难移动。
看到那热火朝天又充满年代感的集体劳动场面,沈令宁下意识地避开,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这个年代,私自进山,尤其是进入这种深处,是违反规定的,她不想节外生枝。
按照老先生指点的路线,她找到了一条被冰凌覆盖的细小瀑布。
瀑布水势不大,但因寒冷而挂满了冰棱,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瀑布后面,果然隐藏着一个不起眼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通过,而且洞口布满了青苔和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