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玉蝉微微一笑:“不知几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郝氏见她如此态度,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氏见状,忙打圆场道:“玉蝉,这位是苏家主母,你的舅母郝夫人。还不快行礼?”
孟玉蝉目光扫过三人,心下冷笑。
果然如傅九阙所料,这是要来给她下马威了。
“舅母?”她故作疑惑,“我竟不知何时多了这门亲戚。九阙从未与我提过有什么舅母要来拜访。”
郝氏勃然变色:“好个不知礼数的!长安虽遭不幸,但我仍是侯府正经亲戚,你一个晚辈,见了长辈不行礼问安,反倒坐在上位摆起架子来了?”
苏烬月在一旁柔声道:“姑母别动气,表嫂许是年纪轻,不懂这些礼数。”说着,却向孟玉蝉投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孟玉蝉不慌不忙,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方才开口:“郝夫人怕是弄错了。世子的事令人惋惜,但一码归一码。九阙是凌姨娘的儿子,从未认过苏夫人为母亲,自然与苏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我这声'舅母',实在叫不出口。”
此话一出,苏氏脸色顿时煞白。
郝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好个牙尖嘴利的!苏氏是九阙名正言顺的嫡母,你竟敢如此不敬?”
“嫡母?”孟玉蝉轻轻放下茶盏,目光直视苏氏,“苏夫人,您当真要在此讨论九阙认不认您这个母亲的事吗?要不要我派人去请九阙回来,当面问个明白?”
苏氏被她看得心虚,一时语塞。
她心知傅九阙从未承认过她这个母亲,若真闹到当面对峙,难堪的只会是自己。
郝氏见状,转而向苏氏施压:“妹妹你看看,这就是你侯府的媳妇?如此目无尊长,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苏氏只得硬着头皮道:“玉蝉,不管怎么说,郝夫人是客,你这般怠慢实在不该。快些行礼赔不是,此事便揭过了。”
孟玉蝉心中冷笑,这是要借题发挥,逼她低头了。
她缓缓起身,却不是向郝氏行礼,而是走到苏氏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苏夫人,我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
苏氏被她看得不自在,强自镇定道:“什么事?”
“我听说您未经九阙同意,便擅自许下婚事,要将九阙许配给苏家小姐?可有此事?”
厅内顿时一片死寂。
郝氏和苏烬月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苏氏强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亲戚间的玩笑……”
“玩笑?”孟玉蝉挑眉,“那就是说,苏家并没有打算强塞个女儿给已经有正室妻子的九阙?苏夫人也没有背着九阙,与娘家商议这等荒唐事?”
她转向郝氏,语气转冷:“既然如此,郝夫人方才那声'舅母',我就更不敢当了。毕竟九阙与苏家非亲非故,何来舅母一说?”
郝氏气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好个小蹄子!竟敢如此放肆!等我女儿进了门,看你还能嚣张几时!”
孟玉蝉闻言反而笑了:“哦?原来苏家还真打着这个主意?苏夫人,您背着九阙许下这种承诺,问过他的意思吗?还是说,您觉得九阙的婚事,可以由着您随意摆布,就像……”
她故意顿了顿,“就像摆布世子那样?”
这话戳中了苏氏痛处,她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苏夫人心里明白。”孟玉蝉步步紧逼,“您瞒着九阙,擅自认亲许婚,是真以为九阙会任人摆布,还是觉得我这个正室妻子可以随意被搓磨,逼我自请下堂?”
她目光扫过苏烬月,见她已经没了先前的得意,只剩慌乱和难堪。
“苏小姐,我劝你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孟玉蝉语气冷了下来,“九阙的妻子只会是我,不会有别人。至于什么状元夫人诰命夫人的幻想,还是趁早醒醒为好。”
苏烬月被她当面羞辱,顿时眼圈通红,躲到郝氏身后。
郝氏见状,彻底撕破脸皮:“好!好个孟玉蝉!我们走着瞧!等九阙休了你,看我女儿怎么收拾你!”
孟玉蝉毫不畏惧,反而微微一笑:“那就请便。不过在这之前,几位是不是该离开我的院子了?阆华苑不欢迎不请自来的恶客。”
苏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竟敢……”
“我不敢?”孟玉蝉挑眉,“苏夫人莫非忘了,这阆华苑是九阙亲自加强守卫的地方。要不要我叫护卫进来请你们出去?”
这话一出,三人顿时变了脸色。
她们进来时确实看到院外守卫森严,若真被护卫赶出去,脸面就丢尽了。
郝氏咬牙切齿道:“我们走!不过孟玉蝉,你记住今日!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说罢,拉着苏烬月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苏氏狠狠瞪了孟玉蝉一眼,也只得跟着离去。
望着三人狼狈而去的背影,孟玉蝉缓缓坐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吩咐翠莺:“重新沏壶茶来。”
翠莺担忧地看着她:“夫人,您这样彻底撕破脸,会不会……”
“无妨。”孟玉蝉平静道,“九阙说过,不必对她们客气。既然她们欺上门来,我们也不必留情面。”
她望向窗外,只见惊尘和青菱已经守在廊下,显然是被方才的动静引来的。
有他们在,她感到安心许多。
今日这一闹,怕是彻底与苏家结下了梁子。
但孟玉蝉并不后悔。
既然选择了站在傅九阙这边,这些明枪暗箭,她愿意与他一同面对。
……
长庆侯府的阆华苑向来清静,这日却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孟玉蝉正坐在窗边绣着一方帕子,就听见外面丫鬟急促的脚步声和通报声:“少夫人,夫人和苏家舅夫人来了。”
她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氏平日里对她不冷不热,今日怎会突然造访,还带着娘家嫂嫂郝氏?她放下手中的绣活,整了整衣衫,迎了出去。
苏氏与郝氏已经径直进了厅堂,毫不客气地在主位上坐下。
郝氏一双精明的眼睛四下打量着阆华苑的布置,眼中流露出算计。
“不知母亲和苏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孟玉蝉行礼后,在一旁坐下,语气平静。
苏氏抿了口茶,却不说话,只拿眼睛瞟向郝氏。
郝氏会意,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玉蝉啊,今日我们来,是有件要紧事与你商量。”
孟玉蝉抬眼看向她,静待下文。
“你也知道,九阙如今是新科状元,又被侯爷抬为了嫡子,前程不可限量。”郝氏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仿佛傅九阙的成就是她的功劳似的,“这样的身份,正妻之位,需得有个门当户对的来配。”
孟玉蝉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却仍不动声色:“苏夫人的意思是?”
“我女儿烬月,你也是知道的。”郝氏挺直腰板,“她舅舅如今在朝中深受圣上器重,前途大好。这样的家世,断不能委屈她做妾。”
郝氏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孟玉蝉:“所以,你需得让出正妻之位给烬月。”
厅内一时寂静,连站在孟玉蝉身后的丫鬟翠莺都屏住了呼吸。
孟玉蝉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冷了下来。她淡淡问道:“不知苏夫人要我如何让位?”
郝氏以为她怕了,语气更加倨傲:“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主动让位,降为贵妾。这样你还能留在九阙身边,保全一点体面。”
“其二呢?”
“若你坚持不让,那就只能和离。”郝氏冷声道,“我们给你三个月期限,到时你必须消失。”
孟玉蝉尚未回应,郝氏又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我劝你识相些选第一条路。若你不配合……”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深宅大院里头,难免会有些意外。到时候别说正妻之位,怕是连性命都难保。”
孟玉蝉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
郝氏似乎觉得还不够,又加重了筹码:“别忘了,你还有母家孟家。若你不听话,孟家会有什么下场,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直沉默的苏氏此时终于开口,语气冰冷:“玉蝉,这也是为九阙好。你有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娘家,对他的仕途毫无助益。烬月有舅舅做靠山,能帮九阙在朝中站稳脚跟。你若是真心为九阙着想,就该主动让位。”
她顿了顿,又指责道:“况且,自从你进门后,九阙与我的关系就大不如前。定是你在中间挑拨我们母子关系。你这样的儿媳,我长庆侯府要不起。”
孟玉蝉听着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苏氏和郝氏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母亲真是为九阙考虑周到啊。”孟玉蝉抬起眼,目光如刀锋般锐利,“那么请问母亲,是不是觉得我孟玉蝉……该死?”
苏氏被问得一怔,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孟玉蝉却不给她回答的机会,继续道:“就像当年,母亲也觉得世子傅长安该死,所以设计将他送进了大牢一样?”
此言一出,苏氏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母亲心里清楚。”孟玉蝉也站起身,与苏氏平视,“从前我敬您是长庆侯夫人,唤您一声母亲。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这么叫了。”
她转向郝氏,语气冷冽:“苏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选择其中任何一条路。”
郝氏勃然大怒:“你!”
“第一,我不会自降为妾。第二,我不会与九阙和离。第三,”孟玉蝉一字一顿道,“我不会任由你们摆布。”
郝氏气得脸色发青:“你就不怕孟家因你遭殃?”
孟玉蝉却笑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讥诮:“舅母若觉得能拿捏孟家,尽管去试试。我倒要看看,您有多大本事。”
她对那个从未给过她温暖的母家毫无留恋,甚至希望郝氏真去对付孟家,好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至于您说的意外,”孟玉蝉目光扫过二人,“我劝苏夫人三思。九阙的脾气,您或许不了解,但母亲应该是知道的。若我有什么不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氏显然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更加难看。
孟玉蝉最后道:“这件事,我不会瞒着九阙。夫妻本是一体,他有权利知道有人要逼他的妻子让位。至于他知道后会作何反应,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你敢!”郝氏尖声道,“你若敢告诉九阙,我保证让你……”
“让我怎样?”孟玉蝉打断她,目光如冰,“苏夫人,话已至此,请回吧。阆华苑庙小,容不下二位大佛。”
苏氏和郝氏被她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又气又怒,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最终,苏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郝氏恶狠狠地瞪了孟玉蝉一眼,也跟着离开了。
待二人走远,翠莺才颤声道:“少夫人,您真的要把这事告诉二公子吗?那舅夫人看起来不是好惹的……”
孟玉蝉平静地坐下,重新拿起绣活:“自然要告诉。去,叫惊尘过来。”
翠莺不敢多问,连忙去请了傅九阙的贴身护卫惊尘来。
孟玉蝉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惊尘,等九阙回府,你需得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他,不得有任何遗漏。”
惊尘闻言,面色凝重:“少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如实禀报二公子。”
孟玉蝉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继续低头绣花,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孟玉蝉了。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傅九阙,她都不会退缩。
而此刻,走出阆华苑的苏氏和郝氏,正低声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那小贱人竟如此不识抬举!”郝氏咬牙切齿道。
苏氏面色阴沉:“无妨,三个月时间,足够我们布置了。她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俱是冷厉之色。
阆华苑内,孟玉蝉放下绣活,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盛开的玉兰花,轻声自语:“傅九阙,这次,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微风拂过,玉兰花轻轻摇曳,无人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