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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烬月心中翻滚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

一定是孟玉蝉!一定是这个贱人在九阙哥哥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他对自己如此绝情!

九阙哥哥心里一定是有她的,否则当年怎会……

那些书信,那些眼神,绝不会是假的!

他只是暂时被这个横插一脚的女人迷惑了!只要她耐心等待,只要她找到机会揭穿孟玉蝉的真面目,九阙哥哥一定会回心转意!

面对苏烬月这番挑衅,孟玉蝉终于动了。

她并未如苏烬月预想的那般动怒或失态,只是极其轻微地向前迈了半步。

这一步,仿佛瞬间拉近了无形的距离,也打破了苏烬月强撑的气场。

孟玉蝉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落在苏烬月那张脸上,:

“苏小姐。今日的话,我只说一次,望你谨记。”孟玉蝉的语速平稳,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如刀,划下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我夫君傅九阙,不日将进入白鹭书院潜心求学。此乃关乎前程之要事,容不得半点分心打扰。”

“所以,以后请苏小姐,不要再来了。”

“打扰”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

“夫君他,需要清静。”她最后补充道,理由冠冕堂皇,无可辩驳。

这不仅是宣示主权,更是对苏烬月所有纠缠行为的最终判决。

说完,孟玉蝉不再看苏烬月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

她径直转身,提起食盒,步履沉稳地朝着书房那扇门走去。

“你站住!”苏烬月被彻底激怒,猛地冲上前几步,张开双臂,死死拦在了孟玉蝉前面。

她眼神怨毒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只手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举到孟玉蝉眼前。

正是那本诗集。

“看见了吗?这是九阙哥哥当年亲手赠予我的诗集,上面还有他的批注!这是我们相识相知的见证,是定情之物!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后来者!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之间有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走?”

她喘着粗气,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勾住孟玉蝉波澜不惊的脸。

她孤注一掷地抛出最后的杀手锏,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你与九阙哥哥成婚这些时日,却始终分房而居,呵,孟玉蝉,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们根本就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你占着这个位置,不觉得可笑吗?”

这诛心之言如同毒刺,狠狠扎向孟玉蝉最不愿示人的软肋。

孟玉蝉的脚步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一瞬,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她缓缓抬起眼,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做拙劣的表演。

“定情信物?苏小姐口中那所谓的‘曾经’,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过往云烟罢了。”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径直绕开那个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身影,步履没有丝毫紊乱,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的雕花木门在孟玉蝉身后合拢,隔绝了庭院里最后一丝喧嚣和苏烬月那怨毒的目光。

门内,傅九阙正立在几步开外的书案旁,暖黄的烛光勾勒出他清隽的侧影,他似乎正要向门口走来,脚步因她的突然闯入而顿住。

“夫君。”孟玉蝉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就是这时,一个念头猛地攫住了她:自己是因为重活一世,才知晓苏烬月那日的龌龊算计,才知晓她接近傅长安的最终目标是他傅九阙!

可傅九阙呢?他不过是个长庆侯府里不受重视甚至被刻意打压的庶子!他如何能未卜先知?如何能在苏烬月尚未真正展露野心,甚至尚未与傅长安定下婚约之前,就如此精准地布局,利用苏烬月对他的痴念,将她作为棋子推给傅长安?

除非……他根本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傅九阙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从那平静的面容下捕捉到什么。

他很快收敛了那一丝探究,脸上浮起惯常的浅笑,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温润:“夫人来了。”他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外面风凉,快进来吧。”

迎上前几步,动作自然地越过孟玉蝉,伸手握住了门。就在孟玉蝉以为他只是要让她进来时,傅九阙却用力,将那扇门,当着苏烬月的面,再一次重重地关上了!

“砰!”

庭院里,隐约传来苏烬月气急败坏的跺脚声和一声尖叫,但很快被小厮来福带着劝阻意味的声音盖过:“表小姐息怒!夜深了,侯夫人那边怕是要寻您了,小的送您回去吧?若是让侯夫人知道您这么晚还在二公子书房外头,怕是不好交代啊……”

侯夫人苏氏,苏烬月的姑母,搬出来足以让她投鼠忌器。

脚步声终于带着不甘,渐行渐远。

孟玉蝉走到临窗的位置,借着窗棂缝隙透出的微弱光线,正好瞥见苏烬月愤然离去的背影。

她收回目光,转身。

傅九阙已回到书案后坐下,执起笔,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烛光跳跃,映着他低垂的眉眼,温润如玉,一派安宁。

可孟玉蝉心中那点寒意,却因这份刻意的平静而更甚。

她走到书案前,没有坐下,只是站定。

目光直直地落在傅九阙脸上,不再有丝毫迂回,开门见山:“夫君与苏小姐,似乎很熟?”

傅九阙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

他抬起头,迎上孟玉蝉清冷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神情,语气也如常:“夫人多心了。不过是几年前,苏小姐曾因苏府修缮,在侯府客居过一段时日,那时见过几面,点头之交罢了,谈不上熟。”

“点头之交?”孟玉蝉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夫君待人向来温润有礼,如春风化雨。莫说是客居的表小姐,便是府里洒扫的下人,夫君也未曾苛责过半分。夫君这般的性子,落在旁人眼中,尤其是心思活络的少女眼中,怕是不止点头之交那么简单吧?”

她顿了顿,看着傅九阙那双眼眸,一字一句说道:“或许,正是夫君这份对谁都好,才让人念念不忘,生了不该有的痴念,以为自己是那独一无二的一个,以至于纠缠至今,难以自拔?”

这番话,像一把裹着棉花的针,表面不露锋芒,内里却针针见血。

她在指责他无差别的温和才是招蜂引蝶的根源,更是苏烬月痴缠不休的祸首!

傅九阙的眉头终于蹙了一下。

他看着孟玉蝉,眼神复杂。

听出了她话语里的讽刺,更听出了那底下深藏的介怀?这让他心头微动,却又被更大的困惑覆盖。

她究竟在气什么?气苏烬月的纠缠?还是气他?

孟玉蝉心中亦是翻腾。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自嘲。

是啊,她凭什么要求特殊?凭新婚以来这短短几月相敬如宾的相处?

她与他今生的交集,浅薄得可怜。

傅九阙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解释得更清楚些:“夫人,我与苏烬月之间,绝非你所想。当年在侯府……”

“夫君不必说了。”孟玉蝉却倏地打断了他,仿佛怕再听下去,会动摇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往事如何,妾身并不想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目光转向一直安静侍立在角落的丫鬟襄苎:“襄苎。”

“是,夫人。”襄苎立刻上前,将一直提在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书案一角。

“妾身见夫君书房灯还亮着,想着夜深,便让厨房炖了碗莲子羹送来,给夫君暖暖胃。”孟玉蝉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这只是一项例行的职责,“夫君慢用,妾身告退。”

她微微屈膝,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礼。

“有劳夫人费心。”傅九阙看着她,喉结微动,最终也只吐出这干巴巴的一句道谢。

他看着那碗冒着丝丝热气的莲子羹,晶莹的莲子沉浮在清澈的汤水中,本该是暖心的慰藉,此刻却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着两人之间陡然拉开的距离。

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沉默。

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更衬得这寂静深重。

孟玉蝉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上冰凉的门环时,她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对了,还未恭喜夫君。昨日展学堂,夫君的文章才思敏捷,美名已传遍京城,如今谁人不赞一句傅二公子才华横溢?”

说完,她不再停留,用力拉开了门,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哎哟我的二公子!”几乎是孟玉蝉消失在回廊尽头的瞬间,一直守在门外,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来福就猛地窜了进来:“您怎么就让夫人这么走了啊!您没瞧见夫人那脸色?那眼神?她刚才在门外,怕是连您和苏小姐先前那些话都听了!这误会大了去了!”

傅九阙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碗渐渐冷掉的莲子羹上,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失落。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我知道。”

“您知道?”来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声音拔高,“您知道还不赶紧解释清楚?夫人那明显是误会您跟苏小姐不清不楚了!您听听夫人刚才那话,这醋劲儿……啊不,这误会可深了!”

“解释?”

傅九阙放下手,目光锐利地看向来福,带着一丝无奈,“如何解释?告诉她,我早知道苏烬月的心思,所以故意给她错觉,让她以为我对她另眼相待,让她死心塌地,心甘情愿地去接近去迷惑傅长安,成为我扳倒世子,对付苏家的一颗棋子?

告诉她,我今日在书房里对她说的每一个字,摔的每一本书,都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为了斩断她这枚棋子最后一点不该有的妄想,以免坏了我的大局?”

来福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张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啊,怎么解释?难道说二公子您心机深沉,把表小姐当猴耍?

这话说出来,夫人会怎么想?只怕比误会二公子与表小姐有私情更可怕!

这简直是……死局!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僵着啊!”来福急得直搓手,围着书案团团转,“夫人心里肯定难受着呢!您没看她临走前说那话。恭喜您那语气……哎哟喂,听得小的心里都发毛!二公子,您得想想办法!总得让夫人消消气吧?这样下去可不成!”

傅九阙的目光投向门口那片黑暗,仿佛还能看到孟玉蝉离去时落寞孤清的背影。

一股尖锐的刺痛蓦地攫住了心脏。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丝决断。

“让她自己静一静吧。”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此时解释,徒增纷扰。待明日她气消些,我再寻机会。”

……

长庆侯府的正院花厅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郁。

窗外是难得一见的晴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却丝毫照不进侯夫人苏氏的心底,反而衬得她那张脸更加阴沉。

她端坐在主位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边那盏刚沏好的顶级雨前龙井早已凉透,一口未动。

指尖死死掐着光滑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些勋贵子弟们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眼神,是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刺耳的议论。

“草包世子”、“烂泥扶不上墙”、“连个庶子都不如”……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心尖上。

她苦心经营多年,为儿子傅长安铺就的锦绣前程,竟在一夕之间,被傅九阙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而她的长安,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砰!”一声闷响。

苏氏再也压抑不住,猛地抓起手边那盏茶,狠狠掼在地上。

“废物!扶不上墙的烂泥!”她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带着恨意,“他傅九阙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胚子生的贱种,也配踩在我儿头上?!”

就在这时,锦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黎嬷嬷那张脸探了进来,看到地上狼藉的碎片和主母铁青的脸色,心头一凛,动作越发轻,几乎是踮着脚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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