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没找到萧软软,找来了宋正则和芫菁。
宋正则最近这段时间没事就带着周运满城乱窜。
霍伯征的案子被皇上捂了下去,许远程又滑不溜手,一时半会抓不住他的把柄。
宋世子扬名立万的希望就放在了,前些日子的杀人断足案。
这已经是今年的第二起杀人断足案,而且受害女子的都是身份贵重。
宋正则有预感,这绝对是个大案子!
这次,他一定要抓到凶手,让京城所有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雄心勃勃、准备大展身手的宋世子听说白前几人都要去看杂耍,顿时就忘了自己的雄心壮志,跟着小草一起来了。
芫菁则是天天满大街的吃喝玩乐,正好碰到了小草,就也跟着一起来。
她换了中原姑娘的装扮,腰间却还系着那条她的未婚夫亲手给她打制的银腰带,在灯火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姐姐去找她姑姑了,今天不回来了”。
芫菁交待过萧软软的去处,戒备又嫌弃地瞪向唐知味。
“是不是你又惹姐姐生气了?你一惹她生气,她就去找她姑姑!”
唐知味无辜回视,“怎么可能?我今天睡了一整天,想惹她生气都没时间”。
芫菁明显不相信他,嫌弃撇嘴,“油腔滑调的小白脸!
等干爹干娘来了京城,我一定求他们解除你和姐姐的婚约!”
唐知味好脾气地笑,“姑娘怎么不放蝎子咬唐某了?
若是唐某中了蝎毒,半身不遂,姑娘的干爹干娘自然就会解除婚约”。
芫菁下意识攥紧了腰带,上次她放蝎子咬这个小白脸,差点连腰带都赔给他了!
唐知味就望着她手移动的方向,意味深长笑了起来。
芫菁只觉汗毛都竖了起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挽起白前的胳膊,拖着她往热闹的地方凑,“前前,我们去玩!”
冬子的变脸一如既往地精彩,这次抛出银子喊着再来十遍的是芫菁。
异族的小姑娘兴奋得双颊通红,双眼放光。
宋正则嫌弃得连连后退,恨不得将她扔回闽南。
待人群散去,白前看到了萧软软,以及侍立在萧软软身后的黑衣劲装侍卫。
面容冷肃的侍卫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身材高大挺拔,长相俊朗。
光是站在那,就给人一种安全可靠又悦目的愉悦感。
白前目光微凝,耳边,唐知味戏谑的声音响起,“白神医,比之霍二爷如何?”
白前的目光从侍卫脸上转向霍幼安。
霍幼安抱着剑、垂着眼,浑身散发着我对这个世界不感兴趣,只想睡觉的无聊感。
但白前怀疑他是在放空自己,顺便打个盹。
她的怀疑很有依据,因为她的目光长久地落到了他脸上,他也没有反应。
别说脸红脖子粗了,连眼都没抬一下。
白前客观评价,“有两三分神似”。
唐知味挑眉,“就两三分?”
两人窃窃私语,那边萧软软别别扭扭地解释道,“我师父要我来跟你们一起看杂耍,我不会失约的!”
宋正则啧了一声,“师父?”
短短一天过去,萧软软这些日子的别扭沉郁一扫而空,又变回了白前初见时没心没肺、嚣张跋扈的模样,不屑轻嗤,“你管我!”
芫菁将宋正则挤到一边,指着黑衣侍卫问道,“姐姐,你从哪来的?我也想要一个!”
萧软软得意一挑眉,“你想要也没有!我姑姑送我的!
她说我胡闹,出门在外,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就挑了身手最厉害的侍卫给我!
以后,就算我师父不肯指点我,我也有人教了!”
宋正则瞪大眼睛,眼珠子在萧软软和那侍卫脸上来回转了几圈。
忽地,他僵住了,艰难咽了口吐沫,“你姑姑——你姑姑,不会,不会——”
“不会是安乐公主吧?”
白前清凌凌的声音疑惑响起。
宋正则一顿足,语气悲愤,“肯定就是她!
不然谁会送未出阁的姑娘一个侍卫,还随身伺候啊!”
宋正则整个人都抖了起来,隽秀的小脸涨得通红,瞪向萧软软的双眼几乎跳到了萧软软脸上,“你——是你!”
萧软软一叉腰,下巴恨不得戳到宋正则脸上,“就是我!怎么样!”
宋正则抖得更厉害了。
白前不解看向唐知味,“安乐公主的侄女?那萧姐姐是郡主?”
唐知味偏头朝她一笑,“闽南王嫡出独女永春郡主,本朝唯一一个有封号、有封地的郡主。
白神医,手帕交是郡主娘娘,是不是很惊喜?”
萧软软的父王正是孝仁宗庶出大皇子萧亦景。
萧亦景成年分府后,娶妃宁氏,生下二子一女,嫡长女即为萧软软。
萧软软是孝仁宗孙辈中的第一个女孩儿,十分受孝仁宗看重。
十年前,先太子与先贞顺皇后先后离世,孝仁宗封皇长孙萧序为太孙。
封大皇子萧亦景为闽南王,其嫡长女萧软软为永春郡主,遣其离京就国。
其时,萧软软七岁。
十年后,萧软软十七岁,听说孝仁宗给自己找了个当朝状元郎做郡马,瞒着闽南王夫妻,偷偷跑回京城。
唐知味挑眉,“宋世子猜出来正常,白神医是怎么猜出来的?”
白前诚实回答,“前些天,我和许状元看杂耍时,碰见了丰世子。
许状元告诉我,丰世子因为安乐公主豢养面首,与安乐公主和离了。
萧姐姐姓萧,又有一个会送她俊俏侍卫的姑姑,很难猜?”
唐知味笑眯眯点头,“的确不难猜”。
白前抬眸,一双猫儿眼疑惑看向他,“你不生气?”
唐知味意定神闲,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变上分毫。
“为什么生气?别说萧姑娘早就放话绝不会嫁给我,就算她真的嫁给我了,又学着安乐公主蓄养面首,又有什么必要生气?”
白前,“……”
竟然有人不介意戴绿头巾?
甚至——
白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知味,甚至说不定这位前前科状元郎还挺喜欢戴绿头巾的?
白前后退三步,离唐知味远一点,表情一言难尽。
随着她的动作,霍幼安也动了,十分灵活地插到了她和唐知味之间,开口警告,“那样的话,不许说给白神医听”。
别带坏了他家前前。
唐知味挑眉,“那样的话,哪样的话?白神医怎么就听不得了?”
霍幼安没理他,微微侧身,低声叮嘱。
“白神医,萧姑娘既然带了侍卫,就不方便再住在白家,我会让她去公主府住,带着芫姑娘”。
白前慢吞吞噢了一声,琥珀色的猫儿眼在铁帽子胡同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色调越发温暖,漾着戏谑的光,
仿佛在问他,他有什么资格代自己做那样的决定。
霍幼安冷肃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勉强镇定地扭过头去。
“走吧,不早了,先送你回家”。
那边宋正则还处在震动、震惊、震怒中,“原来是你!我就说我怎么看你怎么不顺眼!”
宋正则想起当年被萧软软欺压得灰头土脸的日子,悲愤得几乎想仰天长啸。
“你都吃了十年虫子了,怎么还没吃出个郡主的样子来!”
萧软软反唇相讥,“你又多吃十年大米了,怎么也没吃出个男人样子来?”
宋正则气得大喊,“姑母不在了,你想找人告状都找不到!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萧软软尖尖的下巴扬得更高了,气焰越发嚣张,“那你来打啊!
小时候你就打不过我,现在更打不过我!我一个巴掌就能拍死你!”
宋正则,“……”
好生气!
但是,他真的打不过她!
从小就打不过!
萧软软大获全胜,不再理他,追上前几步,挽住白前的胳膊,笑嘻嘻道。
“前前,我不是故意隐瞒身份的,就是觉得没意思,你不要生气”。
白前点头,“萧姐姐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没有生气”。
萧软软松了口气,伸手捏了捏她这段日子明显圆润了的脸蛋,“就知道我们前前最温柔最大度了!
今晚我和芫菁就不去你家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早把京城玩够了。
今天我们先去皇姑府里,明天随着皇姑一起去给皇祖父请安。
然后我们就要回闽南了,我父王、母妃肯定都担心死了!”
她来京城本就是为看看皇祖父为她订下的未婚夫,不满意的话立即退婚。
现在,她看到了,很满意。
只是,他却不满意她。
既如此,她也不会纠缠不清,甚至因之和前前起了隔阂。
芫菁说得对,会读书的小白脸哪里比得上会打银腰带的大侠?
她要回闽南找提得动铁锤,打得了银腰带的大侠做她的郡马!
至于京城,她来了,玩了,看到了皇祖父给她订下的未婚夫,与他退婚,此行的目的已经全部圆满完成。
还交到了前前和孔妹妹这样的手帕交,已属意外之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到她回家的时候了。
白前噢了一声,没有多少意外,也没有多少留恋,仿佛早就猜到了今天。
萧软软扭头看向她,小心翼翼开口,“前前,你生气了?”
白前摇头,牵起嘴角,是她惯常温柔又宽和的笑。
“我只是在想,唐状元说得对,这京城的杂耍果然有些特异之处。
第一次看过后,霍二爷走了。
第二次看过后,许状元走了。
第三次,就轮到你和芫菁了”。
华灯下,白前温柔和缓的声音有种奇特的力量,叫萧软软一下就红了眼眶。
她正要开口,就听霍幼安因紧张而绷紧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没走”。
以后,也不会走!
后面一句话,霍幼安没敢说出来,萧软软却听了出来,噗嗤笑出声来,歪头靠上白前肩膀。
“前前,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不行的话,你以后嫁到我们闽南来啊!
你不是喜欢那些蛇虫蝎子的吗?我们闽南多的是!”
霍幼安,“……”
简直不能忍!
竟然敢怂恿前前嫁到什么闽南去!
“白神医——”
萧软软抬起头恶狠狠瞪向他,“女儿家说话,你插什么嘴!离远点!不然叫前前放小青咬你!”
反正她也不想着能拜他为师了,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霍幼安,“……”
霍幼安衡量了一下,深觉如果萧软软真的叫白前放小青咬他,白前还真的非常有可能会答应,遂默默慢下脚步。
唐知味啧了一声,明明白白地在骂他蠢。
霍幼安居高临下盯向他,吐出两个字,“矮子!”
唐知味,“……”
不得了了,霍指挥使会骂人了,果然近他唐某人者赤啊!
萧软软却没能走得了,她按着计划,第二天一早就随着安乐公主进宫面圣,却在求孝仁宗解除她与唐知味的婚约时碰了壁。
孝仁宗显然将她要退婚的事当做了孩子话,不但没放在心上,还给她拨了宫殿,指了教养嬷嬷。
孝仁宗一眼就看出了她规矩生疏,胆大妄为。
索性就留她在宫中好好学学规矩、绣绣嫁妆,拘一拘性子,明年春天就与唐知味完婚。
“……为何生气?别说萧姑娘早就放话绝不会嫁给我。
就算她真的嫁给我了,又学着安乐公主蓄养面首,又有什么必要生气……”
昨天晚上唐知味与白前窃窃私语时,她虽在与宋正则争吵,心神却无时无刻不挂在他身上,将他这番话听了个真切。
一个连她豢养面首都不会生气的男人,又有什么好要的?
唐知味虽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却在萧软软脑海中滚动了千万遍,将她那颗躁动的、患得患失的、卑怯的心滚得冷硬又麻木。
是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谁也别想动摇她!
皇祖父也不行!
萧软软砰地磕了个头,梗着脖子大喊,“皇祖父!我不要嫁一个刀都提不起来的小白脸!
如果皇祖父硬要逼我嫁,我就和皇姑一样养面首,气死那个小白脸、臭书生!”
自从先贞顺皇后死后,除了安乐公主,孝仁宗还是第一次碰到敢这么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的,连宋正则都不敢,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乐公主掩唇笑了起来,“这么说来,父皇,不如将软软和唐大人的婚期提前到今年秋天。
整个大萧也只儿臣一个女儿家养面首,着实有些寂寞,早就盼着有个同好呢!”
孝仁宗,“……”
女儿、孙女没一个省心的,孝仁宗气得拂袖而去。
孝仁宗生气的结果就是安乐公主被遣送出宫,而萧软软则被关进宫中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