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眼睛都不舍得眨。
“你可别跑啊,这一辈子,我都给你圈住了。”
莫云欣被他盯得耳根发烫,脸颊也红透了。
她咬了咬唇,一拳轻捶过去。
“你有毛病?没见过人啊?看得这么直勾勾的!”
宋昊伟不喊疼,反而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一拳打得真好看……不疼,心里倒甜得慌。主要是,你身上的香,太好闻了。”
婚后没待两天,他们就回了阳州县。
酒楼还得照看,不能撂挑子。
宋昊伟是掌柜,账目、采买、后厨调度,样样都得过问。
莫云欣也不闲着,跟着学着记账、管人,渐渐也上手了。
莫海荣想让宋昊伟把生意做大,往京市发展,天天拉着人给他引荐。
他拍着宋昊伟的肩。
“听媳妇儿的,才能赚大钱!你家娘子有眼光,让她拿主意,准没错!”
宋德宁在一旁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上马车前还不忘再念一遍。
“记住啊,别只顾着挣钱,家里头才是根本!媳妇儿要是不高兴,你这店开到天上去也没用!”
回到屋,宋萩云悄悄蹭到宋母身边。
“娘,我想去见六哥。”
宋母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不行!哪儿都不准去!给我老实待屋里!”
她一把掰开宋萩云拽着自己胳膊的手。
然后脚步发僵地往楼上走。
宋萩云咬着下唇,指尖微微发白。
她一言不发,脚步坚定地跟了上去。
这次,她非去不可。
宋凌云还在军营,那个瘟疫已经开始蔓延的地方。
万一真染上瘟疫,宋母会撑不住的。
这个家,也会彻底垮掉。
宋萩云不敢想那种场面。
她一路小跑追到门口。
就在她快要赶到时,宋母猛地转身,伸手就要关门。
千钧一发之际,宋萩云猛然抬手,狠狠抵住门板。
“娘,你肯定担心六哥对不对?我知道你在怕,可我也怕啊!”
“那就让我去看看他,就一眼也好。我保证,绝不乱跑,绝不添乱,自己护好自己。我从北凉活着回来了,难道还怕一个疫区吗?”
那年北凉瘟疫,她跟着药堂义队进去送药,足足待了七日。
可宋母脸色没变一分。
“那能一样吗?!”
宋母猛地吼出声。
“那是北凉!这是瘟疫!会死人的!会一村一村地死!你懂个啥!你才多大?!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她一把抹了把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一个姑娘家,细皮嫩肉的,跑那种鬼地方做什么?!尸体堆成山,空气都是臭的,人倒下去就没救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十不存一’?!”
“这事没得商量!”
宋母咬着牙。
“我说了不算,你也别指望你爹会点头。你哥嫂也不会答应!除非,我和你爹,还有你哥嫂,全死光了!”
话一出口,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猛地抬手一推。
宋萩云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两步。
而宋母已经“砰”地一声甩上门。
“娘……”
宋萩云低着头,手指紧紧抠住墙缝。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一步一步走回自己房间。
而屋内的宋母,早已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
她不是不心疼小儿子宋凌云。
可让她女儿去?
那就是送命!
家里这么多男的,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小丫头冲在最前面?
这孩子,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命啊!
当年难产,她差点死在产床上,稳婆都说“保小的也未必能活”。
可她硬是撑下来了,靠的是一口气。
这三个月,她每晚睁眼到天亮,数着更鼓,听着风声,生怕哪天传来噩耗。
现在人好不容易平安回来,别说她不同意。
就是老天爷亲自踏云而来,手持玉旨下诏,她也不放!
宋母喘着气,她原以为,宋萩云这下子该伤心了,该退缩了。
可她不知道,那个她以为柔弱的小女儿,根本没哭。
反而,已经在屋里,一言不发地开始打包行李。
武当蹲在门口的石阶上,耳朵耷拉着。
“云云,你真要走啊?娘她……不同意呢。你要是走了,她得多伤心?”
宋萩云手一停。
她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猛地一扯,把带子狠狠一勒。
刚来的那阵子,她老梦见原主和家人相处的场景。
每一次醒来,她的额头都沁着细密的汗珠。
梦境太真实了,连原主幼时躲在柴房里偷吃桂花糕的画面都历历在目。
而出现最多的就是宋凌云。
别人抱怨她娇气,只有他,总笑嘻嘻地护着她。
有一次她因不肯喝药被母亲罚跪,是他在窗台下悄悄递进一颗糖。
因为他是哥哥,她是妹妹,最小的两个,天然该彼此靠着。
后来她来了,他还是他。
灵魂穿来的第一天,她蜷缩在床上发抖。
而那个模糊的身影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
“别怕,我在。”
她想学骑马,他跪着求爹娘,就为了给她弄匹温顺的马。
不管她是不是原来的宋萩云,有这么个哥哥在,南地,她非去不可。
她在门边留了封信,轻轻带上门。
路过宋母屋子时,她蹲下身,猫着腰,一步一挪。
她溜到马棚,悄悄牵出黑球。
黑球一见到她便抬起脑袋。
她伸手捂住它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
“乖啊,咱这可是瞒着全家出门。”
她故意板起脸。
黑球立刻耷拉下耳朵,脖子一缩。
它低头蹭她肩膀,温顺地顺着牵引往外走。
这匹马通人性得很,自打第一次跟着她偷偷翻出院墙,就学会了配合默契。
它乖乖跟在后头。
墙不高,但她不敢跳,只得踩着石槽攀上去。
黑球紧随其后,四肢一跃,稳稳落地。
走远了,宋萩云才翻身跨上马背。
她紧紧攥着缰绳,掌心全是汗。
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宋府轮廓。
这一刻,她既是逃亡,也是奔赴。
黑球一撒腿,风一样冲出村子。
刚过乌蒙村,富舒就从树影里冒出来。
“您是偷跑的。”
富舒语气笃定。
他快步追上,纵然两匹马已驰骋数里,他依旧从容不迫。
宋萩云挑了挑眉,心想:偷跑怎么了?
我又不是没留信。
“留下书信已是礼数周全,难道还得敲锣打鼓通知全族我才好动身?”
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提前说要去南地,必定被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