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心眼不坏。地里那些事，他能顶大梁。你只要在旁边帮着搭把手就行，不至于一个人扛。”
宋萩云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三叔人家是正经的猎户，天天得起早贪黑地进山打猎，一趟下来就得大半天。他哪有空天天守在地里？再说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我也不懂种地。你别看我从小在村里长大，可我真不会犁田、不会插秧，连肥料配比都搞不清，要是让我种，怕是要把好地糟蹋成荒地。”
“租出去？”
吴秀英瞪大了眼睛，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你打算把地租给别人？那岂不是白花银子？”
“对啊，租给别人。”
宋萩云点点头。
“种地太费人，我们家眼下没人能顶上去。还不如租给那些有经验、有劳力的人家。只要租金合适，年年稳稳当当收租子，比辛辛苦苦自己干还划算。”
“那……租金怎么算？”
吴秀英追问。
“市场价打个八折就行。”
宋萩云平静地说。
“娘你要愿意，这地就交给你种。你懂农活，地熟，人也勤快。租子我给你便宜些，省得你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
“那可不行！”
吴秀英立刻摆手，态度坚决。
“亲爹娘也得明算账！亲归亲，账归账，一码归一码。你要是真给八折，旁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占闺女便宜？再说了，女婿那边……人家心里能没意见？”
她忽然眼珠一转，凑近宋萩云，压低声音。
“你要真想孝敬爹娘，也别打什么折扣了。租金照市场价来，一分不少。你把银子交到我们手里，咱们私下里再合计。”
她朝门外瞥了一眼，确定没人。
“反正将来地归你家，租金也得上缴公中一笔，一抽就是一成。你不如直接把租金给我们，咱们不走公账，绕一圈，省下那笔抽头，不更划算？钱还是你们的，只是换了个法子拿回来。”
宋萩云：……
良久，她才缓缓吐出两个字：“行吧。”
她从怀里摸出一张崭新的五十两银票，递到宋老二眼前。
“喏，爹你看，我有钱，不是瞎说的。这还只是零头。真要买地，少说还得再拿一二百两。你帮我上心点，打听清楚哪家有地卖，位置好，水源足，别被人坑了。”
“你爹我还能不相信你？”
宋老二瞪大眼，一把接过银票，对着油灯反复查看。
“我闺女还能骗我？咱家出息了！我现在就去打听！吴老三他侄子在镇上当差，消息灵通，我这就找他问问去！”
风“呼”地灌进来，吹得屋里的油灯都晃了几晃。
宋萩云在后面连喊两声。
“爹！你等等！夜里凉，穿厚点！”
可那身影早已消失在漆黑的巷口。
吴秀英轻轻拍了拍她。
“你爹就这样，一辈子嘴快腿勤。可他高兴呗，觉得自己能帮上忙，心里踏实。咱们别操心，随他去吧。人老了，就图个有事做，有劲使。”
“好嘞，娘，那我先回去了。”
宋萩云轻声应了一句。
吴秀英望着自家闺女，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她的目光在宋萩云身上来回打转。
女儿的眉头似乎一直没舒展过，眼神也显得空落落的。
从发现她有喜脉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
那天清晨，她亲手为萩云把的脉。
她几乎能肯定那是怀孕的征兆。
可这些天过去，该有的反应却迟迟不来，连晨吐都没见着一次。
那会儿萩云还特意去医馆查过一趟。
医馆的老大夫摸了脉，最后只说。
“脉象有异，还需静养观察”。
可萩云回来时脸上那点希望的光，还是被这句话一点点吹灭了。
可到现在都没个信儿，看来多半是搞错了。
吴秀英心里这么想着。
她不敢当面提这事，怕伤了女儿的心。
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吧？
又或许，是老天爷故意捉弄人？
她闺女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从小到大，萩云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
好不容易嫁了个男人，本以为能踏实过日子，谁知那陆尧……
唉！
那个陆尧，看着人模人样，一点用都没有。
吴秀英越想越气。
前些日子萩云身子不适，他连个热水都没端过，全靠萩云自己撑着。
这样的人，能指望他什么？
宋萩云哪知道娘在背后想了这么多，
她趁着夜色，慢慢走回了陆家。
一进屋，立马翻箱倒柜，盘算起自己的家当。
小微好奇地凑过来，奶声奶气喊：“小婶婶。”
她踮着脚，扒着桌子边缘，仰头望着宋萩云。
“哟，吵到你读书啦？”
宋萩云赶紧收起银票，伸手摸了摸小微的小脑袋。
“书都看完了。”
小微语气里满是骄傲。
“夫子说，我写得又快又工整，还夸我有灵气呢！”
“这么厉害呀！”
宋萩云眼睛一亮，拉着小微的手认真看着那页字。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在小微鼻子上点了一下。
“你这小机灵鬼，以后准能考个秀才！”
自从上了私塾，小微就没闲着。
每天天刚亮就得起床，梳洗完赶着去学堂。
放学回来，饭都顾不上多吃几口，就趴在桌上写夫子留的功课。
小手冻得通红也不肯歇，写错一个字就得重抄十遍。
年纪不大，心气却高。
她总说：“小婶婶，我也想穿蓝衫，像大师兄那样！”
蓝衫是学童里成绩优异者才能穿的，代表着勤奋与天赋。
宋萩云每每听到这话，心里都又酸又暖。
“我在清点我的小金库。”
说着，她把银票摊开在桌上，一张一张数过去。
卖人参赚了九十两，是最大的一笔。
三叔临走前又给了十两。
那晚三叔在堂屋坐了很久，临走前悄悄塞给她这个小布包，只说了一句。
“萩云啊，以后日子长，自己留着花。”
她没推辞，收下时眼眶都红了。
剩下的都是铜板，留着平时买东买西。
那一百两全换成了银票，不占地方，可放哪儿安全，她犯了难。
银票轻飘飘的，却重得压手。
要是丢了，可就是整整一百两啊！
她晚上睡觉都怕做梦被人偷走。
算了，她干脆下定决心，早点把家里那两只小狗喂壮实点。
等长成凶巴巴的大狗，看谁还敢来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