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
“唉，又在‘收拾’新媳妇了。”
她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习以为常的无奈。
这家的婆婆出了名的脾气火爆。
儿媳妇被管得几乎不敢抬头，什么事情都小心翼翼的。
一不如意，就被婆婆逮着骂，有时甚至被她抄家伙打。
想到隔壁那个温吞老实的宋春华，婶子心里一阵发酸。
那丫头本就胆小。
怎么偏偏遇上了这么个婆婆呀！
她不是不心疼。
可这是婆媳之间的事，外人哪能随便插手？
传出去还怕惹麻烦，说是挑拨人家家庭和睦。
她也就实在听不下去时，会隔着墙劝几句。
可就连这样，那婆婆还放话说以后再敢多嘴，就让她“有来无回”。
她听得心里发寒，从那以后便再不敢出声。
咦？
大婶抬起头，侧耳一听。
奇怪，隔壁居然安静了？
方才那吵嚷声、摔砸声、骂声哭声，像是被谁突然掐断了喉咙，戛然而止。
整个院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她皱眉思索：莫不是来客人了？
还是……
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家没？”
宋萩云边敲门边喊。
二十里的路她一路走来，早就累得不行。
但一想到姐姐见了自己肯定高兴，自己眼角的疲惫也化作了笑意。
“姐！是我，萩云啊！快开门！”
“谁呀？啊！小姨！”
门一开，露出个眼眶发红的小丫头，是姐姐家的大闺女。
她低着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带着委屈与怯意。
“是莉莉呀，你娘在屋里不？哎哟，咋还哭过呢？”
宋萩云一见她这副模样，心立马软了，蹲下身来，轻轻替她擦去眼角泪珠。
“在……”
小姑娘吞吞吐吐。
“小姨快进来，妹妹也进来。”
她赶忙侧身让出路来，生怕慢了一拍会惹谁不高兴。
“这是小微。小微，叫莉莉姐姐。”
宋萩云轻轻推了小微一把，语气带着鼓励。
“莉莉姐。”
小微怯生生地开口。
“乖，这是你小微妹妹。”
莉莉点点头，抿了抿嘴，想笑又笑不出来。
只轻轻伸手拉住小微的一只手。
两个小女孩头回见面，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都带着点新鲜劲儿。
宋萩云见她们和睦乖巧，也就放心让她们待一块儿。
自己则快步往堂屋走。
她刚踏进门槛，迎面就撞上一张冷脸，吓得她心猛地一跳。
那张脸眉眼紧锁，嘴角下压，眼神狠狠，一副刻薄相。
宋萩云愣了两三秒才认出来，原来是姐姐的婆婆。
她心里清楚，这位婆婆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婶子，您身子骨还硬朗吧？我来看您啦。”
宋萩云强压心头紧张，扯出一个笑容。
“哟，是宋家丫头啊，托你姐福，没啥毛病。”
老太太缓缓开口，语调不冷不热，有些阴阳怪气。
话音刚落，宋春华从里屋走出来，一看是妹妹，满脸惊讶。
“小妹？你怎么……”
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眼神对上婆婆的，有些害怕。
“你们姐俩去屋里说说话。”
老太太忽然出声。
宋萩云一边拉着姐姐往里走，一边小声开口。
“姐，你猜我背篓里带了啥好东西？”
她完全没留意身后，老太太眼神阴沉。
而姐姐的身体，已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姐，我找你是有事求你帮忙。”
宋萩云收起嬉笑的神情坐在炕沿上。
说着，她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先是两块细布料，叠得整整齐齐。
接着是一小袋盐巴，再是几根崭新的针线。
还有一包孩子爱吃的麦芽糖。
几个孩子立马围过来，齐声喊：“哇！”
姐姐今年二十六，有一女两儿。
大女儿莉莉已经七岁。
大儿子伟伟五岁，小儿子乐乐才刚会走路。
宋萩云一直觉得，姐姐看上去那么累，是因为连着生了俩娃，中间没喘口气。
可娃都生下来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人不能倒着活，日子还得往前过。
再多的埋怨和心疼，也都得压在心底，化成默默的关怀。
她悄悄握紧姐姐的手。
然后一点点把藏在体内的力量传了过去。
两个小孩肉嘟嘟的小手朝着那件毛茸茸的大衣抓去，眼里满是兴奋与好奇。
莉莉赶紧把弟弟们的小手轻轻推开。
“小姨，这是什么呀？”
伟伟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小脸，声音清脆。
“这是狐狸毛做的，摸着可软和了。”
她笑着答，声音温柔。
“你看，就像摸小猫一样，滑溜溜的，暖烘烘的。”
“莉莉，你也来试试，可暖和呢。”
莉莉和她妈一个样，文文静静的。
听见小姨叫她，她犹豫了一下。
最后还是乖乖伸手碰了碰那件大衣的边缘。
小微早就见惯这些。
见他们玩得开心，也凑上前，伸出小手就狠狠摸了一把。
还咯咯地笑出声来。
宋春华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几个孩子。
“姐，我今儿来是想请你帮我做两件皮袄、两双棉靴。”
“你看这块料子，我不认得是啥动物的毛，颜色也不鲜亮，偏灰褐色，看着有点旧。”
“就拿它做靴子吧，做到这么高。”
宋萩云用手比了比脚踝位置。
“至于剩下的边角料，就留给你随便用，你看行不？”
宋春华粗略一瞧，心里有数。
那块料子足够厚实，裁两双靴子绰绰有余。
剩下的边角料加起来，少说也能做一顶帽子、一副手套
甚至还够再补补旧衣裳。
她假装生气地一瞪眼。
“你是我亲妹，还跟我分这么清？这么点事儿还得谈条件？”
“那可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宋萩云笑嘻嘻地说。
“我就要两件袄子、两双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你不答应，我就回村里找别人做。”
宋春华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
“我答应还不行嘛，明儿就开工。”
宋春华笑道，眼里带着对妹妹的宠溺。
“姐，你最好了！”
宋萩云脸上带着亲昵与依赖。
随即她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红枣，递到姐姐面前。
“给你带的。我看你这几天脸色发白，走路都有些虚浮，肯定是贫血，得好好补补。”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个围在一旁的孩子，语气严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