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某个深夜,他对着铜镜看见自己颓废的面容时,彻底爆发了。
他不会再做那个逆来顺受的“陆尧”。
他是陆家唯一的血脉。
是那个该为满门冤魂讨回公道的人。
“哎哟,您可算到了!掌柜的从早上就开始等了。”
小伙计一路小跑着迎上前。
眼神热切地盯着来人。
这事在店里都传开了。
平时冷着脸、从不轻易出门的掌柜。
今儿破天荒地一大早就守在门口。
有伙计偷偷议论:“莫不是有贵人要来?”
可等到人来了。
却发现不过是个乡下打扮的姑娘。
大家面面相觑。
不明白掌柜为何如此重视。
伙计也纳闷,人家来寄卖东西,掌柜的急啥?
可掌柜今天反常得厉害。
天刚亮就催人扫地、擦柜台。
还特意把门口最显眼的位置空出来,就为了等这位姑娘。
伙计心里嘀咕:这位姑娘,到底有啥来头?
“姑娘,今儿带了几盆花?”
伙计目光落在宋萩云肩上的背篓上。
掌柜一听说有花送来,三步并作两步便赶到了宋萩云面前。
“两盆。”
她语气平和,不卑不亢。
宋萩云小心翼翼捧出两盆兰花。
“哎哟喂,这兰花开得真不赖,有型又有神!”
掌柜一见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两盆放您这儿寄卖,成不?”
宋萩云见掌柜这般喜欢,心里也踏实了几分。
“成!当然成!”
掌柜连声应允。
“这花放我这儿,包你卖个好价钱!放心!”
“那行,这是养护说明。”
宋萩云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好的纸,递了过去。
掌柜一看到纸上字迹,又是一愣。
“这字写得有劲道,骨子里透着气派。绝了!是谁写的啊?”
掌柜忍不住赞叹。
“我相公。”
宋萩云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真是郎才女貌,神仙配啊。”
小微一听,满脸骄傲。
仿佛被夸的是自己一般。
宋萩云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掌柜提起笔准备写单据,嘴里还喊:“夫人……”
宋萩云微微摇头。
“别叫夫人,我叫宋萩云,您叫我姓名就行。”
她不愿被人高高供起。
也不喜那些虚礼。
更不喜欢“夫人”这个称呼带来的距离感。
“萩云姑娘,那这两盆兰花,您打算卖多少钱?”
掌柜改了口,但多了几分尊重。
“一盆一两五。”
这价是她和陆尧商量过的。
掌柜握笔的手顿了一下。
他清楚记得,昨天那盆花可是卖了整整二两,整整两倍于眼前这姑娘现在开的价。
这姑娘年纪轻轻。
却能拿出这般品相的花来。
本就不寻常。
更让他不解的是,她为何不去找那位出手阔绰的吴公子,反倒急着在他这降价寄卖?
吴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
且向来一掷千金,毫不含糊。
这做法实在令人费解。
宋萩云看出他眼中的疑惑,神色坦然地解释。
“吴公子虽然有钱,可他昨天已经买了一盆,我打听过了,听说他府上正忙着布置新园子,短期内不会再添花木。况且,那盆与我今儿带的虽同是‘玉露凝香’,可品相略逊一筹,昨天的价,多少是沾了新鲜劲儿。”
她顿了顿,“这回我定价务实些,图个稳妥。您这儿客源广,走量快,对大家都好。”
这份清醒与理智,反倒让掌柜对她高看了几分。
掌柜眉头舒展,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姑娘有眼光,也实在。你这花确实好,叶片润泽,花苞饱满,透着灵气,搁我柜上准能卖出好价钱。要不这样,我先给你预支一两?也算个定金。咱们不妨长期合作,我这儿也能给你留个优先展位。”
“那太好了!”
宋萩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这一趟进城本就不容易。
能省一次往返就是一大便利。
再说,她骨子里本就爱囤东西。
如今提前拿到银子,正好去市集上采买些种子、布料和日常用具。
看着掌柜笔尖在宣纸上刷刷地写着单据。
她悄悄在心里低声呼唤:“系统,快帮我看看这单子有没有坑,别写着写着就变味了。这年头,白纸黑字也得防一手。”
系统清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检测中……单据内容合规,交易条款清晰,无隐藏陷阱。具备法律效力,可安全签署。”
“行。”
宋萩云松了口气。
便在落款处写下“宋萩云”三个字。
掌柜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心里嘀咕:这姑娘种花是一把好手,写字嘛……还得练练。
“正好一两整,不多不少。”
店小二恭敬地说道。
“多谢掌柜。”
宋萩云接过银子。
让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牵着身后那头温顺的小毛驴“小微”,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宋萩云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先去布庄扯两匹粗布,再去药铺问问今年当归的收购价。
她压根不知道。
自己刚走出清圆阁没多远。
那掌柜忽然像捡了金元宝似的,双眼放光。
他声音都拔高了:“哎哟!真是天上掉馅饼!鹏子!鹏子!赶紧的,把花给我搬到后院去!轻着点!千万别碰着花苞!”
他边喊,嘴里还念叨着。
“吴公子昨日才说,府里那位新来的小姐最爱‘玉露凝香’,托了好几个人寻都寻不到品相好的……今天竟送上门来!这一转手,至少翻三倍!发财了!发财了啊!”
“啊?”
“啊什么啊,你当家的我要收下了!”
他又忍不住“嘿嘿”两声。
昨天那一盆他就觉得稀罕得紧。
今天来的这两盆,一点不比之前那盆差!
还一下子来了两盆!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是……”
“可是什么?这花她是不是拿来卖的?明码标价摆在那儿,是不是?”
“是……是的。”
“那我买了怎么了?我又没强抢,银子也照付了,一分不少。难不成我还能是妖怪不成?半夜偷偷来偷花?”
“不不不,您当然是人,而且是顶和气的主顾……”
“这不就结了!人正经买花,银货两讫,天经地义。来来来,伙计,抬稳喽,别磕着碰着,这可是娇贵东西,碰掉一片叶子都心疼!”
伙计嘴上应着“是是是”,可心里却直犯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