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其他人问,岑安绝对会觉得此人是个故意逗她的浪荡子。
但公孙秉却眉眼真诚。
看着他清隽的眉眼,岑安身子不自觉坐直了极认真的为他解惑:“不学无术,沉迷玩乐。”
公孙秉又问,“何为玩乐?”
岑安道:“酒色赌博。”
公孙秉撑着下巴认认真真看着岑安问,“这世上有比你还美的女子吗?”
岑安一怔。
公孙秉又道:“我记住了,岑安。”
岑安没听出说这话的公孙秉声音温柔得似水。
她以为他说的是,他记住她的叮嘱了。
而他说的,是他记住了,岑安。
轻松愉快的时间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们开始遭遇伏击、追杀。
来人开始身份不明,后来岑安捉住一个活口后公孙秉用了残忍的手段审问了出来。
他们是公孙府的主母,他名义上的嫡母派来的。
她和他的儿子,都不想他回去。
死在半路,这是最好的解决他这个“麻烦”的方式。
“或许除了委托你的人之外,没人希望我回去。岑安,委托你来找我的人,是谁?”
公孙秉擦拭着匕首上的血问。
“赏金猎人有赏金猎人的规矩,我不能说出雇主的名字。”
“连身为“货物”的我也不能知道?”
岑安没说话。
但她挺直的脊背,与他分开几步的距离说明了她的态度。
“那好。”
公孙秉换了个迂回的办法,“我来猜,你可以选择回答和不回答,我自己通过你的表情来判断,这样,应该不算坏你的规矩吧?”
枯树下,火堆旁,岑安点头。
“找到你的人,不是我父亲,对吗?”
岑安不语。
公孙秉的眸光细细掠过她的眉眼,排除了这个答案。
“不是我母亲那边的人,对吗?”
岑安不语。
公孙秉脸上倒是出现嘲弄的神情。
“看来我不是因为,在意、挂念而被你找到,找我的人,想要利用我对付公孙家里的人。”
岑安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岑安。”
公孙秉起身走向站在树下的姑娘,火光映照着她的面颊。
岑安抬头双眸视线与公孙秉对上。
“或许你自己都没发现,刚才你蹙眉了。岑安,你遇上为难的事就会蹙眉。”
公孙秉笑,看向岑安的眸子完完整整的映照出曾岑安的模样。
“不要蹙眉,我不会再问了,总之,到了武陵城,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他是一枚对他有用的棋子,身为自以为是的控棋者,不会不来见他的。
“你在武陵城想要有尊严和体面的活下去不容易。”
岑安过了许久终于开口。
“你的母亲、哥哥,甚至你的妹妹弟弟们都不想你回去,还有你的父亲,甚至不会帮你。”
“我知道。”
公孙秉浑不在意道:“我母亲和我失踪他都没派人寻找的男人,他对我不会有多好。”
“你回去可能会九死一生。”
“我知道。”
“你……”
岑安欲言又止,“我可以当作没找到你,没做这桩生意,公孙秉,你走吧……”
曾谙转身。
枯树的影旁,少女转身夜风吹起她的衣衫,影子好似要迎风而去。
“武陵城,公孙府,我一定去。”
少女的影子轻轻一动。
身后少年的影子抬起手触碰少女影子的衣袖。
“我不想再过从前的日子,岑安,以前我只想着离开那对夫妇,不想再受苦挨打,可现在,我心中有了很珍贵的东西,想要……”
话至嘴畔,化作唇畔浅浅的笑意。
“这一程还很远,岑安,你愿意陪我继续走下去吗?”
公孙秉执意回去,岑安也不能拒绝。
但她开始教他武功,一招一式都教得尽心。
她的风燕十八式、她的暗器、内功心法,她全部都交给他。
公孙秉竟是个武学奇才,她教的招式他记得很牢并且很快便融会贯通。
但来的杀手一批比一批厉害。
岑安的配剑一路厮杀砍出了九个豁口,身上受了数十道伤。
公孙秉从开始的被刺伤、划伤、命悬一线变得能手刃刺客,甚至有时候能护着岑安。
在经历一次生死厮杀之后两人双双坠落湖中。
这一战,岑安力竭坠水之后甚至连抬手往上游的力气都没了。
公孙秉救了她。
这个从小生活在大漠的少年,这一路上不知道怎么学会了游水,搂着她的腰身游上了岸。
他的背部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往岸边游的时候身后是一条血红的路。
上了岸,翻飞的皮肉发白。
岑安吐出水时,看到公孙秉身后的伤口心中忽的对厮杀产生厌倦。
这一刻她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冲动,送公孙秉回到武陵城后她就不再做赏金猎人了。
但只是一瞬她就抹灭了这个念头。
人活在这个世上需要钱,而她除了做赏金猎人什么也不会。
她这辈子都要和厮杀为伍。
湖下是个小城。
岑安和公孙秉双双重伤不便赶路,商量之后打算隐姓埋名入城镇修养。
但,一入城有人询问两人的关系。
岑安打算说姐弟时,公孙秉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笑着对卖烧饼的大娘道:“夫妻。”
他似很在意,认真的重复:“夫妻。”
一直安静岑安踹了他一脚。
公孙秉笑着喊:“夫人生气了,再不敢啦!”
两人伪装成回乡探亲路过此地的小夫妻。
好在孙家家主很大方给的盘缠都是几条小黄鱼,岑安原本想要住客栈。
公孙秉阻止,说若是那些杀手若是追查到这里应该都会去客栈找他们的踪迹。可如若他们租房子,他们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找他们。
岑安一想,同意了他的建议找了牙人租了一间小院子。
院子里有一架月季,彼时花得正好。
推门而入刹那便闻见了醉人的花香。
一架月季满院香。
岑安闻着花香半天没挪动脚步。
公孙秉安静的陪她站着。
日光洒落庭院里,悄然无声的落在月季花上将花瓣都镀上一层浅淡的金光。
颜色是极漂亮的。
公孙秉像是要在这里过很长的日子一样,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遍后又拉着岑安上街买日常生活所需的东西。
米面粮油,衣裳鞋袜,果子点心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