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逼着方丈打开禅房,众人在王程等人暂住过的地方搜索了几圈,没有丝毫收获,不免灰心丧气。
自从知道“张管事”的真相后,左大益更加坐不住屁股了。“真能急死人!”
“那帮人手段高明,做事干净不留痕也很正常。”
“你怎么还帮着狗贼们说话?”
“我是叫你不要急躁。”
两个老熟人斗起了嘴。
徐绮一直沉默不语,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地打量这间禅房,上下左右角角落落,哪里都没落下。
白廷仪见她举止古怪,不由地有点儿害怕,问:“你看什么呢?这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我觉得眼熟。”
白廷仪放下心来。“这世上的禅房不都长差不多样子,有什么好奇怪?”
“不是那种……算了,跟你说也不懂。”徐绮咬定他们二人聊不来,索性不再浪费口舌。
白廷仪也气恼,嗤了声不再理她。
其实徐绮说眼熟是认真的,这里的陈设的确没有什么特别,闷户平榻、素木禅椅、堂中设有小佛龛,简朴至极,随处可见。
但徐绮总觉得自己是来过的,哪怕抽抽鼻子,就连这似有若无的香火烟气,她都像是曾经经历过。
为何呢?
净尘脸色惨淡虚弱地捂着肩膀伤口坐在一旁,以他现在模样,就算浑身束缚解开,也没有多余力气喊叫逃跑了。他一心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偏偏他们不肯放过他——
谭九鼎问:“陈檀越,陈处厚,介绍过多少人来此借住?”
“……阿弥陀佛,老衲没算过,近一年来断断续续的吧。”
“那些人的模样呢?”
“老衲记不清了。”
“这次的人呢?你是头一回见?那个‘张管事’也是?”
“……是。”
“陈处厚那狗奸贼隔三岔五就带人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左大益眯着眼盯他。
净尘喘着又粗又弱的气,回答:“寺中常有修葺,他之前都托辞说是从远处请来的工匠云云,老衲便没在意。”
“呸,还撒谎。”左大益啐了声,“我看你就是拿了他好处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助纣为虐!”
“那女子呢?你在此之前是否还见过其他女子?”
“并没有……”
“我看这老秃驴满嘴没句实话,得吃点苦头才行……”左大益拦住发问的谭九鼎,自己撸袖就拔出牛耳刀。
净尘见那寒光闪烁,倒吸口气,腰腿发软差点儿没从禅椅上跌下去。
谭九鼎还没开口阻止,旁边的徐绮突然惊呼了声“啊”。
她调转身子竟比持刀的左大益更快地逼到净尘面前,满脸青一下,红一下。
“你说谎了!”她劈头盖脸就指摘,“你不是从廿四那日开始就没见王程那伙人的!至少到廿五为止,你都知道他们还在寺中!”
净尘须眉微颤,老如树皮的皱纹抖了抖,错愕看着她,没答话。
“你怎么知道?”其余三人围了过来。
徐绮阴沉着脸,忿忿道:“……因为他刚才提到的所见红衣女子,根本不是知微,而是我。”
“王程和他同伙廿四在云锦坊附近将我掳掠后,把昏迷的我带到了这里来。我就说为何从刚刚开始,总觉得此处眼熟。”
“那时我被抽魂枝的毒搞得半梦半醒,昏昏沉沉,但也不是毫无意识。而我被换上了一身大红喜服,正对上你所描述的衣着。这一定不是巧合。”
“可如果你所见之人是我的话,那就不可能在廿四以后就没见过王程等人,因为他们将我囚禁了一天一夜,转到次日入夜,才将我塞进花轿用小船运到了码头!”
“你为何要说谎?”
面对徐绮咄咄逼人的质问,净尘慌了阵脚。他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乔装男子的女人,竟正好就是自己无意间撞破所见的那个昏迷之人。
这般巧合,都称得上是上天对他佛心不稳的惩罚了。
净尘闭上眼,赶紧连连念“阿弥陀佛”。
左大益上前当步一个大耳刮!快得令人猝不及防。“阿你个奶奶!”他戟指詈骂,回头冲众人叱道,“我就说这老秃驴满嘴胡话,没一句可信!你们还要拦着我!”
“慢着……!”谭九鼎的阻止到底还是晚了。
只见左大益话音落,刀就直取净尘肩膀,利刃一翻,如砍瓜切菜般终是将那条手臂断了下来!
惨叫被堵在掌中,血光四溅,喷洒了左大益半个身子!他堪堪用手背一抹,好一副地府罗刹相。
“啊……!”白廷仪软了脚蹲在地上,视线死死盯着滚落下来还在血流不止的残臂,呕意喷涌而出,扭头便吐了出来。
徐绮差点被飞来血星迷了眼,呆呆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两句话真的让净尘断了手臂。
谭九鼎已经飞起一脚将左大益手中短刀踢掉,揪住人的领子狠狠道:“你太过火了!”然后一把将他推到旁边,扯出牛筋绳给净尘死死捆住肩头止血。
左大益挂着抹不净的赤红,阴恻恻地冷笑一下。“已经便宜他了,他可比陈处厚那狗奸贼好受多了。”
徐绮堵着自己的嘴,也朝他猛地捶来,怒叱:“你这一下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若死了,我们又该如何?”
“一条手臂而已,暂时死不了的,给我点儿时间,保准叫他……”“你退后!”
徐绮将左大益隔开。“我来提问,你不准再靠近他。”
左大益悻悻地撇嘴,白了一眼,索性往平榻上一坐,冷言旁观。
徐绮狠瞪了他两眼,赶紧转过身来问谭九鼎:“怎么样?”
男人也在闷着气。“不太妙,你快些问吧。”
一瞧,果然,净尘本就苍白的脸现在变得跟死人差不多少了,方才还是须眉抖动,眼下整个脸的皱皮都抖得像要从身上脱离下来一样,气短而急。
“再不说实话你真的会死,为什么要撒谎?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老衲撞见他,说杀了人……他威胁……不准老衲说出去,要……替他遮掩……不然……寺中……要遭殃……”
“杀了人?你听见他杀了谁?”
“……常盈……仓,他说……同伙生了异心……说箱子丢了……被抢走了……他就灭口……”
箱子!
“被谁抢走了?”
“陈小……潘,潘……他和张……张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