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了清嗓子,对着两方念道:“经合议庭评议,本院认为,被告叶昭能为被监护人叶铭提供稳定、健康的成长环境,且被监护人本人亦表现出强烈的留任意愿。原告汪丽……”
后面的话,沈秀兰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感觉身旁那具紧绷的身体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到叶昭紧抿的唇线终于有了一丝柔和的弧度。
她伸出手,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覆上他放在长椅上的手背。
他的手很凉,她用自己的掌心,一点点将温度传递过去。
判决结果很简单:驳回原告汪丽的诉求,维持叶铭的抚养权归属父亲叶昭。
法槌落下的声音,似乎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沉闷,却有着一锤定音的力量。
汪丽的律师脸色难看地跟她解释着什么,但汪丽显然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猛地站起身,那张画着精致眉眼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再也维持不住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沈秀兰。
“沈秀兰!”她尖叫起来,声音刺破了走廊的安静,“是你!都是你这个狐狸精!你抢走了我的男人,现在连我的儿子都要抢走!你凭什么!”
她的声音引来了走廊里零星几个人的侧目。
沈秀兰没有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的回应,都只会让对方更加歇斯底里。
汪丽见她不为所动,怒火更盛,挣脱律师的拉扯,就想朝沈秀兰扑过来。
“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以为开了个破公司就成了城里人了?我告诉你,你永远都上不了台面!你有什么资格养我的儿子,你配吗?”
污言秽语像是脏水一样泼过来。
就在汪丽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沈秀兰的衣袖时,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叶昭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在沈秀兰面前。
他没有看沈秀兰,目光直直地射向汪丽。
“汪丽。”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法庭的判决,你听清楚了。团子跟着我,跟秀兰没有任何关系。她没有抢走任何人,是我,是我选择让她成为我的妻子,成为孩子们的母亲。”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重重敲在汪丽的心上。
汪丽被他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了,一时忘了挣扎,只呆呆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曾是她的丈夫,曾对她百依百顺,可现在,他看她的眼神,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冷漠。
叶昭缓缓松开手,目光却没有半分软化。“从今天起,除了法律上规定的探视权,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那是你的自由。除此之外,你和我,和我的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微微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的家门口,更不要再用任何方式骚扰我的妻子。否则,下一次,我就不会仅仅是警告了。”
说完,他不再看汪丽那张瞬间煞白的脸,转身,牵起沈秀兰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们回家。”
汪丽僵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叶昭那番话,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她以为她还能用儿子作为筹码,以为叶昭对她总会念着旧情,可她错了。
那个男人,已经用最决绝的方式,在她和他的新生活之间,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看着他们并肩离去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发出了压抑而绝望的哭声。
回四合院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
沈秀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一片平静。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有些脓疮,只有彻底剜掉,才能真正痊愈。
车子在胡同口停下。他们刚走进院门,叶妍和叶邵凯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询问和担忧。
而团子小小的身影,更是像一颗小炮弹,直接冲进了叶昭的怀里。
“爸爸!”
叶昭弯腰抱起他,脸上冷硬的线条终于柔和下来。
团子搂着叶昭的脖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父亲和沈秀兰脸上来回转动。
他虽然年纪小,却异常敏感,他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家里所有大人都为此心神不宁。
他把小脸凑到沈秀兰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带着奶气的声音问:“妈妈……那个女人……她以后是不是不来了?”
他不敢说“妈妈”两个字,只用“那个女人”来代替。
团子见她不说话,小嘴一瘪,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快要哭出来的颤抖:“那你还能做我的妈妈吗?”
没等叶昭开口,沈秀兰已经上前一步,从他怀里接过了团子。
她没有站着,而是抱着孩子,缓缓地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孩子平齐。
她将团子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傻孩子。”她开口,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团子柔软的头发,“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我当然是你的妈妈啦。”
她松开怀抱,捧着团子的小脸,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而清晰地说道:“你有妈妈。我,就是你的妈妈。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一直都是。”
叶昭站在她们身后,看着蹲在地上的沈秀兰和她怀里的团子,看着慢慢走过来,一左一右靠在沈秀兰身边的叶妍和叶邵凯。
他的手掌抬起,轻轻地落在了沈秀兰的肩上。
日子,似乎终于要回归到它本该有的温和平顺的轨道上。
沈秀兰习惯在清晨的饭桌上,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浏览当天的报纸。
她发现,诸如“信贷收紧”、“清理三角债”、“经济过热”之类的词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天,张建国从城南工地回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愁绪。
他一进办公室,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
“秀兰,不对劲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采购单,摊在沈秀兰桌上,“你看看,这才隔了半个月,螺纹钢的价格又跳了一截,一吨涨了快小一百块!以前哪有这么个涨法?水泥厂那边也打电话来,说是原料紧张,下一批货能不能按时给,他们也不敢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