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尽皆知,就算不得开明。”宋息薇意味深长:“总之,你晓得自己为什么夺魁就可以了。”
她准备离开,刘熙忙叫住她:“你知道这些,为什么祭文还要随大流呢?”
“我没有靠山,出头了会被针对的。”她笑了笑:“在我翅膀长硬之前,还是泯然众人比较好。”
这话直接砸进了刘熙心里,她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脚。
因着次日要进宫,刘熙在睡前要了热水沐浴,次日一早起身后,刚收拾齐整就来了嬷嬷。
奉华公主尚未出阁,还没有开府,如今随陛下一起住在太极宫。
所以,嬷嬷带着刘熙乘马车出了金城坊,自顺义门进宫,沿着长长的宫巷往前走,马车没停,刘熙瞧着车外,十步一禁军,披甲执锐,满脸肃色,高高的宫墙将天空切割,似乎连飞鸟都能困住。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嬷嬷扶着刘熙下车,交代平安和红英等在外头,随即带着刘熙进去。
过了深洞洞的宫门,巍峨宏伟的大殿突兀撞进眼前,高楼飞廊,殿宇重重,一砖一瓦都承载着天家威严。
刘熙心里猛然一肃,跟着嬷嬷目不斜视的往前走,不敢有半分失仪。
走过一重重宫门,前方在何处仍不所知,刘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要是被关了进来,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
终于,嬷嬷在一处殿外停住,等待宫女通禀时,刘熙看向殿门上的匾额。
大宁宫。
一宫之主,都是极尊贵的人。
奉华公主为元后所出,又是陛下亲自教养长大的皇嗣,其尊贵不言而喻,住在这里到也合乎身份。
两侧有联,上联写着:日月为明承帝祉,下联写着:山河作佩启天琛。
帝王福佑,山河作佩,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尊贵。
短短十四个字,把陛下的爱女之心写的清清楚楚,足见其尊贵。
宫女出来传话,刘熙这才跟了进去。
珠帘翠绿,绫罗做帐,一尊三足青铜走兽香炉里幽香阵阵,左右各一架赤金古树百鸟烛台,正前一大架牡丹屏风。
殿内伺候的宫女云鬓高髻,满头珠翠,只是站在那里说话,就有阵阵香风扑面。
稍稍靠前后,刘熙行大礼跪下:“储英馆刘熙,参见公主,公主千岁。”
她郑重拜下去,清清楚楚的听见宫女们逗趣的笑声。
“起来吧。”公主声音温柔,听着十分和气。
刘熙谢了恩,立马被人扶了起来,瞧了眼扶自己的人,蛾眉轻扫,腮若粉云,珠钗臂环叮咚作响,打扮的如神女一般。
“这小孩儿,呆呆的真好玩儿。”她笑了一声,引得其他人也笑了出来。
被美人儿一逗,刘熙差点红了脸。
被她拉着上前,离近了再看上座的公主,刘熙直接一愣。
鹅蛋脸庞,明眸皓齿,浓密的头发堆叠成精致的发髻,嘴角噙笑,温柔亲和,如同大地之母一样从容宽厚。
“是你...”话一出口,刘熙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跪下:“臣女冒犯。”
李长昭让人把她扶起来:“你先前不认识我,何来冒犯之说?那日在开元寺见你哭的伤心,着实可怜,听说你受伤了,如今可好些了?”
“多谢公主挂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刘熙微微低着头:“若非公主帮忙,我与储英馆无缘,大恩大德,实在难以为报。”
李长昭微微颔首:“储英馆即是女官选拔之用,就容不得营私舞弊,能进来本就是你的本事,这次写祭文,你的表现更是让我惊喜,小小年纪就这般厉害。”
“臣女只是心有所感,我与父亲的感情极好,父亲离世,我伤心欲绝,动笔时想的全是昔日被父亲疼爱的事,所以妄自揣测,觉得公主应该也是思念元后了。”
说笑的宫女早就静了下来,李长昭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带着淡淡哀伤:“母后离开我十六年了,虽有画像存世,可我却总觉得不像她,午夜梦回时,总会梦见她在我身边关心嘱咐,奈何五官模糊,我想告诉她我的思念之心,可梦中却难开口,所以请你们写祭文,替我转达心意。”
“老话说母女连心,公主的思念之心,娘娘一定能感受到,我们写的祭文,实在难与公主的真心相提并论。”
李长昭笑了笑:“她们都在歌颂母后坤德,可这样的坤德却让我在襁褓之中就失去母亲爱护,我是不喜欢的,我只想让母后知道,我爱她想她,但不想成为枷锁困住她,她不快乐,就不要留恋人间任何,包括我。”
“就是因为人间不好,所以才会牵挂不断,担心没了自己庇护,会让孩子吃苦。”刘熙低着头,语气低沉。
李长昭没有吭声,刘熙抬眼一瞧,才发现她红着眼圈落了泪,旁边的人赶忙递来手帕,她轻轻擦去眼泪,忍着哭腔责怪:“你这小孩儿,小小年纪打哪学的老一套,可不许再学这些了,你得活泼向上。”
平复好情绪后,李长昭让她坐下:“储英馆如今授课的还是张辅吗?”
“是,张先生教授律法国礼。”
李长昭点点头:“你们能通过选考,学识已经没有问题了,其他的只能靠各自造化,女官考核,每年就几个人能通过,凤毛麟角,万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是。”刘熙看向旁边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宫女:“这几位都是女官吗?”
宫女一下子笑了出来:“姑娘折煞我们了,我们只是宫女。”
宫女都打扮的这么好看吗?那为何女官们却打扮的中规中矩?
瞧出她的困惑,李长昭解释道:“常言道后宫佳丽三千,宫中所有女子都是帝王妃妾,但女官不是,女官旨在辅佐中宫,与男子一样为国效力,所以在装扮上就有所不同,再者,她们虽是宫女,却也是世家出身的姑娘,与寻常宫女不同,。”
旁边的美人儿笑道:“公主未嫁,所以陪伴的也都是未嫁之女,像娘娘们身边陪着的,就是贵眷命妇。”
“原来如此。”这样的规矩,刘熙还是第一次知道。
她们又笑了,李长昭说道:“你很合我的眼缘,与你说话我也很开心,往后课业不忙时,记得来请安。”
刘熙大喜过望:“公主垂青,是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