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知了看了眼沙盘上刘长康留下的家国二字,有些惆怅,“跟着阿公学的字多了,竟也跟着悲春伤秋起来,我以前哪会这样?”
刘长康挑眉,“余姐姐,天下大势,还是得了解一二才是,不若日日和黄土作伴,哪日真的被抄家了都不知道是何原由。”
余知了笑笑,“我知晓,我如今,已经能识得好几百字了!阿公也说我的字愈发好了。”
刘长康看了眼沙盘上端端正正的隼字笑笑,确实好了许多,起码能一眼看出是何字了。
“对了长康,明儿师傅又要去唐家了。”
刘长康抬头,“唐家还未放弃?”
余知了摇摇头,“唐老爷来请了两回了。”
刘长康扬唇,“有点意思,唐家虽说落败,但到底底蕴还在。
义城那么多能人异士不去请,整日盯着三生堂?究竟是柳家医术太过闻名还是做做面子功夫罢了?”
余知了皱眉,“不能吧?你没见过唐老爷,情真意切,况且,邹觅不是不准唐家入城吗?”
刘长康看了眼院子中间的阿隼,回头看向余知了,“情真意切?
唐家自卫氏开朝就是大户,历来由女子掌家,丈夫皆为赘婿,不得干涉唐家事由。
余姐姐,你可知道,唐妙灵的生父,梅鹤,自赘入唐家,十分得现任唐家家主唐海霜喜爱,夫妻俩琴瑟和鸣,数年来,竟也掌管了唐家不少生意往来。
唐妙灵是唐氏一族接班人,她若安好,待及笄以后,就会下场接手唐氏,届时,第一个被削弱势力的,就是梅鹤。”
余知了不信,“那可是亲父女,长康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刘长康看了眼眼前眼眸清澈的女子,叹了口气,“余姐姐,我无心揭你伤疤,可你是如何来到李家的?”
余知了顿住,没能接话。
刘长康笑笑,“有些亲缘太浅,无法续缘是好事儿,就像我和余姐姐一样。不过,现下我们有彼此,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余知了看向刘长康,有些不明白他为何突然煽情。
刘长康笑笑,“余姐姐,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长姐,现在,我在你心里,还是过客吗?”
余知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拍拍他,“还记得呢!”
刘长康也笑,“我知道,你肯定也把我当做弟弟一般,不然,不会向我吐露秘密,也不会在我从林家出来后帮着我安置在隔壁。”
他低下头将沙盘上的‘隼’字抹去,重新写上‘翊’字,再度抬头,眼里满是真诚,“余姐姐,我很欢欣。”
余知了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是我目光太过局限,认为你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是万万过不来现在的日子的。
我也以为,即使你爹的事儿...你也会留在林家,为自己谋划,现在看来,是我见识短浅,你能为了刘大人从林家搬出来,足以证明,长康,有情有义。”
刘长康有些愧疚,不过,他算计的,自始至终都是旁人,不是余姐姐,余姐姐于他,是除了爹和大师傅以外最重要的人...
院子里的阿隼重重朝李天虫挥拳,李天虫跳开,“你干啥!”
阿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长康,坐到一边不说话。
自他上回被马蜂蛰过以后,了了就格外包容刘长康,阿隼不喜,但阿隼没有办法。
“不乐意学,我还不教了呢!哼!”李天虫转身离开,回屋喝水去了。
第二日余知了起了个大早,今儿还要去唐家呢,可不能迟了。
柳大夫依旧愁眉不展,他是真的不想去了,唐家不依不饶的派人来请,他一个大夫,如何敢得罪?
这柳明镇这么多百姓,就他一间医馆,忙得起火,唐家还要来耽误他些时间,唉!
唐海霜不在,是唐老爷梅鹤接待的二人。
余知了不免想起昨夜刘长康的话来,她细细打量,梅鹤此人,确有一番好颜色,唐妙灵那出色的容貌,不难看出大部分是遗传自这位唐老爷。
女儿病重,梅鹤担忧得不行,话里话外都是惆怅,柳大夫除了安慰也无计可施。
余知了实在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唐妙灵的院子依旧寂寥,重重床帐之内,只探得迷糊人影。
余知了也不怕,活动活动手脚上前撩开床帐,都准备好大干一场了,没想到唐妙灵竟是熟睡着。
安静下来的她,哪怕脸上还带着蝴蝶斑,依旧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余知了扬唇,笑意还没收回去,床上的人就睁开双眼,下一秒朝她扑咬过来。
余知了吓得不轻,一把把人拢进怀里,“唐小姐,小人是来替唐小姐诊治的。”
唐妙灵要是能听懂她说话,也不会请大夫来看了。
余知了不察,让她一口咬上了肩膀,她身子都疼得颤了颤,手依旧没放开,一下一下拍在唐妙灵背上,“唐小姐,先看病成吗?”
唐妙灵咬了一会儿,逐渐松嘴,也不再挣扎。
余知了忍着痛,轻轻把她的手腕从床帐之中递出去,“师傅,快!”
柳大夫背着箱子跑上来,搭上丝帕就触了上去。
余知了紧抱着唐妙灵,轻声安抚。
柳大夫唉声叹气的。
“师傅,可有什么不妥?”
这会儿屋里连丫鬟都没有了,柳大夫也没藏着,“要是有什么不妥才好了呢!老夫好尽心医治,可...脉象就是好得很嘛!”
余知了低头就对上一双清澈凶狠的眸子,乍一看还有点像阿隼。
她继续抱着对方,“师傅,要不你看看唐小姐脸上的疤?可有祛除的法子?”
柳大夫把丝帕收回箱子里,“看甚?大户人家的闺阁女子,衣衫不整,能是我能看得了的?你想害死我啊?”
余知了皱眉,“您可是医者!医者仁心,再说,屋里又没有其他人,您看唐小姐这样能说出去吗?
她现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师傅您老就看看,能治就最好了,好好的小姑娘,不管疯不疯,脸上留了东西总归是不好看的。”
柳大夫一把掀起床帐,“要不你来当老夫师傅?”
余知了连忙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