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康给余知了的灶传火,这一路过来,烧锅的手艺,他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
“这方子的药,是活血通经、散瘀消肿、止痛祛风的。阿婆多熏洗熏洗没坏处的。”
余知了点头,“一会儿晌午给阿婆送饭就去打听打听,这些药,周围山里有没有。”
刘长康退出来一根柴火,抬头询问,“跟谁打听?”
“药童啊。”不然还能跟谁打听?
刘长康笑,“余姐姐,你一打听这几味药,不就是暴露咱们偷师了?”
余知了顿住,“那咋办?”
“交给我吧,我就守三生堂门口,肯定有人来卖药,和他们打听山上有啥药准儿没错。”
余知了皱眉,“你早上就出来了,一直不回去你叔叔不担心吗?”
“用完了赶人呢余姐姐?”
“说什么呢?我巴不得你就住城外了。”
刘长康笑笑,“放心吧,他们不会担心的。”
心里记着事儿,余知了暂时把对阿隼的担忧抛到了脑后,俩人装着白米粥往三生堂去。
刘长康就蹲守在前一天阿隼蹲过的位置,等着有人上门卖药。
余知了则进去伺候李阿婆用饭。
“怎地煮白粥?阿婆又不动弹,吃杂粮就好了,白米留着你们吃就是。”
余知了把粥递给她,“柳大夫说了,生病的人得多进补,阿婆,家里暂时没肉,只能吃些细粮了。
这白米我熬得烂,米油都熬出来了,您尝尝。”
李阿婆抬头看她,“你吃了没?”
“我回家吃了包子呢!”
李阿婆皱眉。
余知了把碗放下,蹲到她身前,把脑袋伏到她的腿上,“阿婆,你还记得,我第一回去李家的时候,你给我煮的白米饭吗?”
李阿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阿婆,我长那么大,那是我头回一次吃到那么多白米,一碗冒尖尖的,全是白米的饭。
您和阿公,还有虫叔都吃的混杂粮。您说,这是知了去李家的第一顿饭,可得吃饱了吃好了,往后再也不会叫我饿肚子了。”
余知了抬头,目光里满是依赖,“阿婆,从拨云镇出发的时候,您分了八两银子给我揣着,那是李家四分之一的钱财。
我从小到大没见过那么多钱,我还以为,您嫌我累赘,不要我了。
但是您说,家里每人身上都得揣点银子,万一有个意外,在外头也不会饿肚子。好歹是个保障。”
余知了弯弯唇角,越发好的气色将她的好颜色展露出来,
“阿婆,我是李家人啊。您是我阿婆,给您吃白米,我又怎么会委屈呢?我开心地不得了。
我只盼着自己再多些本事,让家里人都过上好日子。”
这一路过来,余知了几番波折,李阿婆何尝不是尝遍了世间冷暖?
她强咽下眼里的浊泪,“好孩子...好孩子!”
她要是知道李家后来有这一难,说什么也不会把知了带回家里来。
好好一个女娘,就被李家拖累了。
余知了抬起脑袋,把粥碗端到李阿婆面前,
“阿婆得吃,以后我做什么阿婆就得吃什么,早些把身子养好,咱们一家人一条心,把日子过起来!”
李阿婆伸手接住碗,一边吃,目光一刻也舍不得从余知了脸上下来。
“知了,你变了许多,好事儿。”
余知了伸手给李阿婆摁腿,“这一路上,虽说经历良多,可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阿婆,我这一路上,见什么学什么,长康说,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有两个字我不会写,但是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们年纪小,四个人就我年纪大些,我得撑起来。”
余知了掏出帕子给李阿婆擦嘴,继续开口,
“我知道阿婆忧虑什么,三生堂虽然药费不便宜,可才两日,阿婆的身子实打实地变好了。
咱们一家人,全是劳动力,还怕银子挣不回来?我认识的阿婆,可是个豁达的人,不可再为此忧虑了。”
李阿婆笑笑,伸手捏捏她的手,“阿婆听知了的,好好养病,待身子好了,阿婆回家给你们洗衣做饭,你们都出去挣银钱去!”
余知了这才满意。
从前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可李阿婆自嫁给李阿公这许多年,当真是一点苦没吃过的。
这一路上,她险些生出了去死的念头,不是不能吃苦,是不愿拖累那父子俩。
一个傻子,一个闷葫芦相公,李阿婆整夜整夜的流泪,心中的苦说不出来。
知了回家,家里好像又活过来了。
昨夜老头子来三生堂还念叨着要去弄个沙盘回家,教俩孩子认字。
天虫吃饱了也不整日臭着脸了,每日都干劲儿十足的。
昨日来看她,还笑嘻嘻地喊娘,说等他回去知了给做好吃的。
她哭笑不得,又实实在在的笑出来了。
余知了不知道李阿婆心中如何感慨万千,伺候她吃完饭,把从家里带来的针线活儿给她,就出去找刘长康了。
“咋样?”
刘长康苦着脸,“根本没人来,我估计柳明镇压根儿就没几人懂药理。”
余知了抿唇,“也是,医学一门学科,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接触到的。但是三生堂确实要收鲜草药,这周围山上,肯定有。
不管了,明儿让阿公来伺候阿婆,我带阿隼上山去找去!”
刘长康起身,得意地双手抱臂,“那指定得带上我,我认识!”
余知了笑笑,“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就好,放心,管饭。”
刘长康脸上多了几分孩子的活气,“那就成,我就爱在李家吃饭。”
人气儿足,热闹,香。
回了林家的院子,原来那些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的毛病好像又回来了,吃什么都难以下咽。
下午这会儿李阿婆没什么治疗,余知了打算去柳明镇的集市逛逛,仙人洞里能养活物,牧草又多得吃不完。
大些的牲畜买不起,买些鸡仔儿还是没问题的。
集市很大,不光柳明镇的人买卖,城里也不少人来。
几步一个带刀的官兵,余知了觉得心里安定得很。
“有机会真想见见邹觅。”刘长康感叹,确实如父亲所说,是个人才,能在这乱世之中开辟这样一个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