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是松村浩二先前用过的化名,跟宋白枫兄弟俩碰见时,他就叫这个名字。
“小杨你想起来了吗?
那天,你跟小哥一起走在路上,你肚子很饿,天快黑了,你们两个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你们走啊,走啊,看到前边好像有火光……”
红缨的声音跟以往不同,这时的她,声音低柔,温和,有种静谧的感觉。
宋白杨眼神有些发直,好像在发呆。
同在一个屋子里待着的姜稳看着,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知道红缨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方法,原本还正常状态说话的宋白杨慢慢的就进入了这种状态。
这是催眠吗?
“饿,好饿,好久没吃东西了。小哥说,再往前走一点,看到人家就好了,他就去帮我讨些吃的来。
……没有人家。
有火。九哥在烤地瓜吃。好想吃啊。”
红缨轻轻把手放在宋白杨的手背上:
“九哥叫蔡九对不对?”
“……哥给我烤地瓜吃,地瓜真好吃!”
红缨轻声又问:
“小哥烤的地瓜,还是九哥烤的地瓜?”
“……”
“小哥名叫宋白枫,九哥叫蔡九。小杨,谁烤的地瓜?”
“哥烤的……是,哥……”
“小哥还是九哥?”
宋白杨又迷茫了好半天,似乎终于想清楚了,
“是九哥,九哥烤地瓜好吃!”
“九哥是蔡九,对不对?”
“……对。”
“小杨,你想想,到底是谁不见了?小哥,还是九哥?到底是谁?”
宋白杨迷茫的目视前方,眉头慢慢皱起。
他似乎是在思考,越思考,就越迷茫:
“是谁?九哥去哪了?”说完顿住,“不,是小哥去哪里了?”
宋白杨额头渗出汗水,呼吸有些急促。
红缨看着他,却不再说话。
十来岁的孩子,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好像浑身都在用力,只为挤出一个答案。
红缨慢慢的收回手。
跟着,宋白杨突然身体一震,喊了一声:
“啊!”
他喘着气,突然重新睁开眼,确切的说,是瞪大了眼睛。
等他的眼睛重新聚焦,宋白杨看向红缨又看姜稳,孩子脸色苍白,抖着嘴唇: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小哥不是小哥,是九哥!我小哥呢!我小哥哪里去了!”
红缨安抚:
“小杨,你别急,慢慢说,你想起什么了?”
“我都想起来了!”宋白杨的眼睛此时亮的吓人,“小时候,我跟小哥想一起回我三爷爷家,半路遇到了九哥。
九哥很厉害,总能找到吃的。后来,他不让我叫他九哥,也不让我叫小哥小哥,就让我一样叫他们哥!只要我做到,就给我吃的!
后来有一天,他跟小哥一起说出去找吃的。但是他回来的时候,小哥没回来!
他跟我说,九哥走了,回家了!
我明明记得,他是九哥!他非说不对,他是小哥,他是宋白枫!”
宋白杨起身,一把抓住了离他最近的红缨: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给忘了?为什么九哥要骗我?我小哥人呢?”
红缨拍拍他,安抚他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小哥是才是宋白枫对不对?今天跟你一起来林场,带你们去树林里结果受了伤的,实际上是蔡九?对吧?”
“对!”宋白杨斩钉截铁的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蔡九只让我叫他哥,后来我小哥不见了,他就对人说他叫宋白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白杨又问了一遍,看到红缨跟姜稳都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他突然就哭了,眼泪断线珠子一样的掉下来:
“我小哥他,不在了对不对?”
“他让人害了对不对?”
“是九哥,不,是蔡九干的对不对?”
姜稳看了看红缨,红缨点点头:
“蔡九,原名松村浩二,他是倭国人。他化名蔡九留在龙国,就是想伺机搞破坏。
早些年碰到你跟你哥哥,他就借机冒充了宋白枫,伪装自己。
今天他带你来林场,不是真的带你来看电影的。他想往农场林场以及星星泡投毒,叫你来,是想让你给他送死的。”
说着红缨给他看松村准备的防毒面具:
“这个是防护用具,只有一套。如果他要搬运的东西需要用到这个东西的话,他还带着你一起,可见他根本没想过让你活着回家去。”
宋白杨闻言,眼泪流的更凶。
他哭的伤心,也许是因为这么多年,他那么崇拜的哥哥竟然不是真正的哥哥,而相处了这么多年,这个哥哥还要故意害他,甚至想让他死!
红缨却多少猜到了松村突然想要让宋白杨死的原因。
似乎就一个月以前,松村回星星泡的时候,跟宋白杨一起进山。宋白杨发现了一大片蘑菇,就兴奋的想喊松村过去。
但当时,这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脱口喊了一声九哥。
偏偏喊完了宋白杨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了,松村却吓了一跳。
他可能是觉得,宋白杨已经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也许是从那次开始,松村因为怕自己身份暴露,就想要除了宋白杨灭口了。
红缨跟姜稳任由孩子哭了一阵,让他发泄。
等宋白杨终于收了眼泪,再提起松村,已经没了原本的崇拜跟依赖。
“他竟然是倭国人!倭国人都是坏蛋!我大爷爷,爷爷都是被小鬼子害死的!”
宋白杨虽然小,但是他这一代人也是耳濡目染,对于倭国人的憎恨也是刻入骨子的。
“小杨,稍晚些时候,我们会送你回家。
等你到了家,不要提今天我跟你说的关于蔡九的事情。我们不确定这附近还有没有他的同伙,你如果暴露了你知道的太多,我们怕你还有你家里人有危险。
但,蔡九留下的东西可能可以帮我们找到他的同伙,所以我们需要去你家里搜查一下。
你可以帮我们保守秘密,帮我们瞒着你家里还有村里人吗?”
宋白杨听着,明白了红缨的意思,眼睛变得更亮:
“我可以!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那如果有人问你怎么没看电影就回来了你打算怎么说?”
“呃,我说下雨了,电影放不成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红缨一听都笑了,这孩子还挺能编,可惜这样的谎言一下就会被拆穿。
林场星星泡又不远,保不齐他们家附近就有走着来看电影的。
“不可以这样说。先不说有可能有你们家附近的人来这儿看电影了,两方的话一对比就能知道你在撒谎,你别忘了刚刚你可是跟赵磊一起跑回林场来喊人的。
你们跑回来喊人的时候,惊动了不少人吧?”
宋白杨一听,哎呀一声:
“确实是,我当时好着急,进了林场只要看到人我就喊救命,让人赶紧去救我哥……”
“所以啊,你回家去,只能说,哥哥受伤了,被送去了医院,你没心情看电影了,就跟着我们回家了。
我们呢,就会说拿一些宋白枫的东西给他送去医院,毕竟他受了伤,需要住院几天。
正好借机会,搜一下他的东西。明白了吗?”
从红缨把宋白杨带到办公室问话,到所有一切商定好,前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等让人把宋白杨带走吃饭去了,俩人又去了一趟松村先前住的宿舍。
这个时候林场的职工大多数上工了,宿舍没其他人,红缨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一遍。
只不过,松村留在农场的东西上,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姜稳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红缨还要特地想法子唤醒宋白杨的记忆,让他想起陈年旧事来。
现在他想,红缨这应该是为了让宋白杨可以成为他们进入松村住处的掩护,不泄露松村身份,不引起可能潜伏着的敌人的注意。
俩人也去食堂打了饭边吃边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红缨点了点头,跟着又说:
“松村这人肯定是不能留的。
宋白杨跟松村相处多年感情很深,如果不告知真相,等松田死讯传来,宋白杨说不定会一直认为,哥哥是因为要带他去看电影路上受了伤,最后才会死,那他岂不是会愧疚一辈子?
松村这个鬼子死不足惜,凭什么临死还要让小杨这样的孩子为他心怀愧疚?
必须让他想起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其心可诛!
记起是他故意害死了小杨真正的哥哥,然后他又想害农场林场煤矿这么多的人,甚至还想要杀小杨灭口。
这样,就算是小杨日后想起这个人更多的只会是痛恨。
鬼就是鬼,就算是在记忆里他也不配做个人!”
“何况,日后还要让宋白枫的姥姥知道这个事情呢。小杨想起来这个事情,日后也可以为咱们佐证。”
吃过午饭,红缨跟姜稳正要一起去找赵磊问些事情,有军车开进林业一队,是张栩送完人,从总场部过来了。
“那俩个家伙命硬着呢,到了驻地都活蹦乱跳的,我把人交给老穆了。老穆把人都分开关了;事情经过也跟场里领导说了,老穆也已经打电话给上头,询问那些可能的有毒东西的处理办法了。”
张栩车停好就跳了下来,先跑来跟姜稳汇报了情况。
姜稳听完点头:
“行,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歇一歇,然后咱们去星星泡。松村跟王奇生活过得地方咱们都要再去查一查。
以防错过什么线索”
“是!”
张栩走了。
姜稳带着红缨去找了赵磊,询问一些王奇的情况。
赵磊刚进煤矿不久,王奇是他的组长,同时也算是他的师父。
平日里王奇教赵烈些下井的注意事项,教他分辨矿脉,操作机器等等;赵磊没事就帮王奇端水打饭,洗洗衣服啥的。
俩人要是感情多深厚倒也没有,但赵磊知道矿上干,必须得有个经验丰富的人带着才好,所以表现得对王奇很尊敬。
但现在他已经知道王奇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就表明了立场。
跟王奇划清界限的简直不要太果断!
姜稳红缨过来,只是刚刚提起话头儿,赵磊的话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滔滔不绝。
说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把所有矿上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往王奇身上安:
“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认他做师父啊!
对了,去年矿上还失踪俩人!弄不好就是他干的!
姜团长!就是上次您去矿上巡查过之后不久矿上就有俩人失踪了,一个叫郭强,一个叫陆树。找了好些天也没找到!
一定是他干的!”
姜稳:这个还真不是。
“赵磊同志,感谢你的配合。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刚刚跟你进行的谈话请你全部保密,不论是家人朋友,还是工作同事都请你守口如瓶。”
赵磊张了张嘴,然后立马点头:
“明白明白,我明白!保证什么都不说!”
这边谈话结束,另一边张栩几个刚回来的人也吃完了饭,准备好了车。
姜稳红缨张栩以及另外两名张栩手下的战士带着宋白杨跟赵磊,一起出发去了星星泡。
从林场到星星泡煤矿有修好的公路,所以一行人是先到了煤矿。
车子到了星星泡煤矿,巡逻的民兵就过来询问:
“同志,请问你们是?”
姜稳递上证件,民兵看了一眼,立刻放行。
姜稳到林场第一时间就让人给矿上打电话了,这时候他的车子一进来,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跑出来迎接众人:
“姜团长你来啦!”
这是星星泡煤矿的安监员陈永铭。
姜稳等人下车,陈永铭也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赵磊。
“陈同志,我之前说让你看管好王奇的宿舍跟他的私人物品,不要让人随意触碰你都做到了吧?”
“那肯定!接了电话我就让人守住王奇宿舍了,他的东西除了他上午请假出去带走的,其余都在他屋里。”
“那好,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又看了眼赵磊,“赵同志,这边暂时就不需要你继续配合了,你去忙别的吧。”
赵磊愣了下,然后点头,说了声那我先走了,就跑了。